“所以,这小子,其实就是你师父空虚道人?”
甄如意看着饭桌对面一手抓馒头,一手抓猪肘,狼吞虎咽地吃得满脸油光的静勤,嘴角忍不住抽搐。
“不错。”静归回道,愉快地吃了一个鲜花饼。
那一场大乱已经??x?过去了一个月,周郢一死,庆帝就在谢朝晖,甄如意,静归等一众人的护送下迅速重登皇位,当日就召集所有大臣,逼迫静妃和丞相府的家丁将周郢的真实身份和这几十年来的所作所为都宣之于众,满朝文武,无不震惊。
而后,庆帝又雷厉风行地铲除了甄如意查出来的替周郢做事的一干同党,包括享受圣宠二十年的静妃,也被他剥去了妃位,降为才人,贬入冷宫,终生不见。
而静才人被贬入冷宫的第二天,这一代佳人撞墙而死的消息就传到了甄如意耳中。
“据说静才人死前曾边笑边哭地说,这辈子的真心,都是错付了。”张和告诉甄如意,“依督公看,她错付的真心,是不是都给了拓跋垚?还是说,也有几分是给陛下的?”
甄如意笑笑,不以为然道:“全然给拓跋垚如何,也给了几分于陛下又如何?她这几十年,都是一个受人操控的玩物,何曾真真正正为自己活过?”他忽然神色变得落寞,顿了顿道,“我们也一样。”
至于差点就能当上天子之位的太子,庆帝竟意外地没有杀他,只是让他待在东宫,派御林军守着,没有允许不得外出。
“陛下难道还念着和东宫那位的父子之情么?那日,他甚至不允许静才人当着众人的面说出东宫那位就是她和拓跋垚所出之事,言语之中尽是维护?”张和这般问甄如意。
甄如意道:“维护的确是维护,但陛下维护的,是他自己的面子,而不是东宫那位的面子以及他和东宫那位的所谓的父子之情。”
张和略加思索,很快就明白了。
让满朝文武,整个皇宫的太监宫女都知道自己的妃子和自己的丞相通奸,生下了一个纯鲜卑血统的人当上了本朝的太子,还差点当上了大晟的天子,此等奇耻大辱,谁能忍?哪怕他现在将这些事都压了下来,他百年之后,也是要被自己的祖先戳着脊梁骨骂的。
所以庆帝才不允许任何人将太子是周郢和静才人私通生下的儿子这件事透露出去。
但既然太子不是他的血脉,他就不可能再让太子出现在朝堂之上,染指大晟的任何事;而以太子的身份之重,他又不能随意诛杀,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软禁。
倒是和静才人的结局十分相像了。
张和笑了一声,给甄如意倒了一杯茶:“督公是不是觉得我实在愚蠢?”
“跟了我这么多年,你的想法还那么天真,也是难得,不过你的一些天真和善良,倒是在很多时候能帮上我。”
“怎么说?”
“让我不至于太心狠手辣,将来要死,也不至于死得太难看。”
张和道:“这话不兴胡说,福生无量天尊。”
甄如意不以为意地笑:“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静归那一套?像我这样的人,还期待什么善终呢?”
他抿了口茶,看了一眼张和的脸色,不动声色地换了个话题:“你觉得,东宫那位今后会怎样?”
张和想了想:“东宫那位,仁厚善良,勤勉聪慧,若他是陛下的血脉,真的登上了帝位,今后会是位明君。但,他不是。”
“所以呢?”
“不得善终。”
“所以他怎么变成这样了?不是说他已经死了么?”甄如意怀疑地看看静归又看看静勤,总觉得这两师兄弟在耍自己。
“为了帮我和我爹。”静归说着,又充满怜爱地给静勤夹了个鸡腿,“离开苏州前往京城前的半年,空虚师父算出了血月降临的日子。而血月降临的日子,是天地之间阴气最重的时候,执念未消,徘徊人间不肯投入轮回中的魂魄都有附身阳气不足之人,重返人间的可能。但附身他人,终究是罪孽,所以空虚师父就想出了用法力控制我父亲和林家军的残魂附在尸骨之上,回到人间的替代方式。他成功了,但也付出了代价,从一个仙气飘飘的道人褪回了七八岁的孩童模样,还失去了几乎所有记忆。”
“但还保留了一些?”
“当年我爹怎么救他的记忆。”
甄如意颇意外:“你爹和他还有渊源?”
“督公应当也知道,当年空虚师父拒绝了继承三清观观主之位,选择了云游四海。但他从小在三清观长大,吃喝穿住都不愁,哪里知道外面的世界多么复杂。所以很快就用光了盘缠,又不知道怎么挣钱,差点饿死在了路上,幸好遇到了在回京述职途中的我爹。我爹给了他一袋子馒头和一袋子铜钱,把他给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