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以力气来说,女子力道不可能扯得动一个有心抵抗的大男人,但他却配合的起身了,被个身长不及自己肩高的小姑娘拉著走,眼中隐隐带著气恼和笑意。
他在笑,不容怀疑。但同时也气,没想到自己会轻易被说服,丢下身负的责任放纵一回,将一府生计丢向脑后。
「太放肆了,福气。」她不该笑得太甜,那全无心机的模样太刺目。
福气回眸一笑,笑容灿烂夺目,令须尽欢不禁眯眸,心口微震。
「二爷,人生苦短,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人生在世,就该开开心心地放声大笑!」
走了几步,他却停下,「帐本……」还是不妥。
「你不做总有人做,随手一捉便有人才。」累死自个儿的傻事谁肯做,她一向推给别人。
「我不做总有人做……」可眼下有谁能担起重任呢!须尽欢苦笑,想起须府人丁凋零。
他正想回头,不打算随她起舞,没想到手上忽然一空,莫名的怅然袭上心头,那空荡荡的感受如同明明握住了什么,却又被逃开,任其飞走。
再一定睛,粉嫩的鹅黄身影正从花丛间捉起一名衣衫不整的男子,男子哇哇大叫地忙著整理衣物,显然方才不是在做什么正经事。
望著男子,须尽欢眼一眯,眸底露出些许精芒。他倒忘了有这人能使唤。
「你识字吧?」福气一掌拍向男子。
「唉,识字,那个我……」他的好事竟被打断,如花似玉的美人儿,还在等他呢!
「会算数?」
「当然……」
「誊写、盘点不成问题吧?」嗯,手没废,四肢健全,人模人样,还算出挑。
「废话,我本业……」等等,他为何有问必答?而且眼前这明阵皓齿的姑娘是谁家的闺女?怎么会在这儿?
「二爷,你看我贴不贴心,为你找来能干的助手,你这下可以好好休息了,把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全交给他去做就好!」福气一脸兴奋,等著被人夸奖。
瞧了一眼被赶鸭子上架,完全在状况外的金不破,须尽欢千年不化的冰山脸意外裂了缝。
「辛苦你了,小表弟。」
「这、这是怎么回事?」见鬼了,见到表哥笑了,他居然有遍体生寒的错觉!
「没事没事,你放宽心,二爷只是心血来潮想去逛逛花会,你就暂时接手他尚未处理完的帐本,我们很快就回来了。」福气堆满笑,好似和气生财的笑脸娃娃。
「什么,交给我?!」他大惊。
福气笑咪咪地挥手,根本不给人拒绝的机会,赶紧拉了从头到尾放任她自作主张的须尽欢往外走,完全不顾身后呆若木鸡的男子。
直到人影消失之后,呆愣的金不破才从惊吓中回神,死命地揉著他的双眼。
「他……那是个姑娘,他们……手拉著手……」奇怪,今日的日头不大呀,怎会有眼花的毛病,看见了这个论异的场景?
「她叫福气。」一道身影鬼魅似的骤地现身。
「暮大熊,那个男人是谁?」那不是他表哥,绝对不是,他表哥怎会笑成那样还和个姑娘出去?!没错,他回去睡一觉就不会全身恶寒,也会从幻觉里醒过来的。
「他确实是二爷,还有,她真是福旺到不行,前日晌午她拍了我一下,那天我丢失大半年的金刀居然找到了。」那刀是他爹的遗物,原没想过能找回来,没想到竟失而复得。
「福气……」金不破搓著下颚,目光深远地打量著走远的背影,许久才收回眸光,瞥见方才那美人香肩微露地朝他招手,他一笑,过去伸手朝她鼻上一点,头一回未尽风流,指尖轻柔地拢上她的衣襟,笑著扬长而去,眸底盈满思绪。
若说暮成雪是须尽欢助益良多的右手,金不破无疑是他不可或缺的左手,两人相辅相成。
一个沈著稳重,稳扎稳打不走偏锋,为人正直木讷,情义并重不失分寸,对他而言亦友亦下属,交情更胜手足。
一个天性疏懒,生平无大志,只求醉卧美人膝。
想起这个风流成性的表弟,须尽欢微松的眉头轻轻聚起,金不破的娘亲与他娘是相差两岁的姊妹,只是遇人不淑,母子俩并未被善待。
他娘在世时将妹妹和金不破接回府中,所以金不破与他如同兄弟般相处,血浓于水的情感非比寻常。
表弟有经商之才却懒于发挥,宁可将时光耗费在女人身上,还有……
「二爷,你快看,那摊子上的那盏花灯好精巧逗趣,还有兔子追著嫦娥跑耶!
它怎么做到的,一直转一直转……」好有趣,玉兔的模样活灵活现,好似活过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