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逐渐低沉下去,“我知道这事儿丧良心,可我得活下去。”
他的良心遭受着自己的道德谴责,可他无怨无悔,在生存面前,良心和道德的枷锁都变得不堪一击。
白素素无法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批判一个挣扎在生存线上的人,也许到了穷困潦倒之时,她比唐师傅还没有底线。
“您是什么时候知道那辆马车是李家的马车?是在唐氏出事之后吗?”白素素站累了,坐到了马车上。
“不是。是在唐氏出事之前。”唐师傅深深喟叹一声,沉默了半晌,似乎不想再说下去。
白素素感觉自己像一把冰冷的匕首,无情地划开了别人不愿意示人的伤疤。
“您是怎么知道的?”她硬着心肠追问下去。
“是从车轮认出来的,马车的车轮辐条修理过。我一看就知道是姓车的手笔。那两根辐条是从焦铁匠那打的,正巧我之前听焦铁匠提起过,知道姓车的给李镇生修过车。”唐师傅的情绪逐渐平静,甚至可以说有些麻木,好像在说别人的事。
白素素想问唐师傅有没有犹豫过挣扎过,两条生命即将断送在自己手中,稍有良知的人都会背负沉重的心理负担。
“李镇生和我无冤无仇,唐氏也和我无冤无仇??????若是不知道要害的是谁尚可以自欺欺人,若是知道了??????”唐师傅面上不显,眼神中充满了无奈。
他犹豫过。
但最后私心战胜了良知。
“姓车的得了我师父的真传,那两根断过的辐条被他修得很结实,就算马车摔下悬崖也不会断。我跟那个人这么说了,那人让我在辐条上也做点手脚,让它们和车轴一样在出事时断开。”唐师傅没有假惺惺表现出愧疚和悔恨,始终很平静,“我一听就知道他想干什么,嫁祸给姓车的,那时候我对姓车的恨之入骨,如今也是,我巴不得姓车的倒霉,哼。”
讲到这里唐师傅没再说下去,后面发生的事我们都知道了。
唐师傅让白素素在院子里等着,他自己去了屋里,半晌之后才出来,手里提着一个小布包,他打开布包,竟是一百两银子。
“这一百两我没花,有一回三天没饭吃,我饿得头晕眼花,想用这一百两买个馒头,走到馒头摊了,最后还是没花。”唐师傅把银子包好,扎好,扔给白素素,“你拿走吧。”
小布包掉在了白素素的脚下。
白素素本想拒绝,想了想还是决定收下,这些银子对唐师傅来说就像一把枷锁,在他心里压了整整十五年,他可以扔掉,但他却没有扔,其实是对自己的一种惩罚。
终于遇到了白素素,一个可以帮他解开枷锁的人,他自然要赶紧“扔掉”。
她弯下腰将布包捡起来,啪嗒一声,怀里的锦盒掉在了地上,盒子落地的瞬间锁扣打开,紫兔佩滑了出来。
“等等!”
在她捡起来之前,唐师傅喝道。
白素素顿住,诧异地看向唐师傅,只见唐师傅紧紧盯着紫兔佩,神情复杂,他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捡起紫兔佩,眯着眼睛瞧了瞧。
“这是你的?”他问。
白素素见他似乎认识这枚紫兔佩,脑中激荡,“不是我的。唐师傅,您见过这枚玉佩?”
唐师傅又翻转着仔细看了看,“那个给我一百两大男人身上戴着这块玉佩。就是这一块,因为紫色玉佩很罕见,我印象很深。”
白素素激动不已,终于有了新的线索,“唐师傅,当时你是怎么看到玉佩的?”
如果那个人是杀害赵天赐的凶手,他理应将如此扎眼的玉佩藏在隐秘之处,怎么会随身携带?
唐师傅道,“那个人并不相信我能完成他的要求,他要求我先用一辆马车做实验,我照做了,他弯腰检查车轴的时候玉佩从袖子里掉了出来。”
“你确定看到的就是这一块?”
“我捡起来的,我有个习惯,看东西先看毛病,我是个修车的,养成了这个毛病,我一眼就看见兔子的眼睛上有一颗小黑点,可惜了。”唐师傅摇摇头,“不信你看看兔子的右边眼睛是不是有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