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童支吾半晌后忽然叹了口气,“这人身上伤口太多,极易感染,若不慎感染时左右却无人顾及,那定是九死一生,再者,按这人身上的伤情,若我没猜错的话……是寻仇吧?万一他们再派个人回来看看死没死又补一刀……”
药童还没说完,那吴西忽然冷哼一声:“说什么医者善心,不过也是贪生怕死之辈,你可知你所救这人是谁么,区区一条贱命和余生全族的富贵荣华,你自己权衡权衡。”
药童听了极其不以为然地扁了扁嘴,“是啊,我是贱命一条,这点你倒是说对了,我自小便被遗弃,什么全族什么富贵荣华,根本无所谓,我活着只求开心,就是乐意活着就是贪生怕死,若非那老头月钱给得阔绰,我还懒得来看着这个要死不活的……”
苏尧听不下去,抬手覆在药童的肩上,也不知怎的,他觉着这药童的肩骨竟比自己还显宽余,“大夫年事偏高熬不得夜,还是只得你来陪着,这样吧,每夜我守着,你呢就搭张席子睡在一边,若他有异状我便唤醒你,若有险情我定挡在你之前,让你逃跑,你觉着如何?”
“你知道他得多久醒么就答应下来,若是他再也醒不来呢?”
“混账东西!”吴西正要骂,却被苏尧用眼神挡了回去。
苏尧的手还置于药童的肩膀上,动作轻柔,只是指尖带着稍许颤抖。
“会醒的。”语气却是完全相反的坚定。
药童无奈一叹,不应,也不拒。
苏尧见此笑了笑,刚想着去为几人备些吃食,又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看向吴西。
“是了,吴公公,那来人所言是什么意思?那公子,真是失踪多年的凌琅王?”
池鱼慕燕
入了市集,一行三人的身影惹来许多人的注意。
其中两人披着一席黑衣,而立于两人跟前者,一席白色长衫虽沾染了些许尘土,却丝毫不显邋遢,流瀑似的长发由白纱半盘,也不知是经历了何事,两鬓散了许多细碎的青丝,那盘着的白纱也是要落不落,但这又不会令人觉其颓然,反而因着他直挺挺的腰杆,不禁令人生出一股宁折不屈的豪勇气概。
还有那两位黑衣者,如今连那几丝毛毛雨都彻底歇了气,这大朗的天,也不知是那白衣公子太过夺眼,还是这两人施了什么术法,竟愣是有种死活看不清两人模样的错觉。
“二哥的蛊虫可真是方便,”一女子的声音响起,“不然我们都受了伤,想要让他乖乖跟着,可能真得费上些大功夫不可。”
“怎么?之前你不最是嫌弃老二玩蛊玩毒么?还说他不务正业,就知道弄这些个旁门左道。”男子的声音从另一端响起,这一番略显嘲弄的话头,却愣是被他说得一本正经,无波无澜。
女子幽幽嘟囔了两声,不住打探的旁人听不清,启轩却听清了。
女子说:“还是同二哥吵架有趣些。”说着,又蔫了声息,好像在沉思,又似出了神。
启轩忽然想到昨日那只紧紧盘在腿腹,后来又缓缓松开的双手。若不是苏尧那声痛呼,他兴许都不知晚琴已……
启轩忍不住又想起生死未卜的启辕,心脏骤然一紧,疼得险些连蛊虫都控不住地摔倒在地,他的双腿未好全,那蛊虫却强硬着让他走了如此之久,现眼下,他的双腿早已从疼痛无比,又至麻木不堪。
身后的男人忽然又开口,只是这次并非是同那女子说话,而是极难得地在同启轩说话:“昨日我与四妹多有冒犯,凌琅王莫要怪罪。”
启轩若能开口,许会应他一声冷哼,不论他是成王还是成寇,伤启辕者死不足惜这一点,从未变过。更何况昨日一战,他双眼虽看不见,却非失了意识,这些人以多欺少,甚至以他为挟将启辕逼至绝境一事,他听得清楚也辨得是非。
启轩也知道他们不敢杀了自己并非真的尊着他,而是怕启辕平安无事,到时若引火烧身、兵临城下,他反是一枚极为适手的棋子,毕竟在他失踪前,凌琅王与凌瑶王的深情厚谊可谓九国尽知。
当年那一句‘伤六皇子者,杀无赦’,也在民间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叫百姓们津津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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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轩这两年流转民间,也听得不少关于他自己的传言,他记得其中有一种,说他是见凌瑶王成了不败将军,羽翼已丰能独当一面了,便主动要求让位,可与其兄弟情深的凌瑶王定是不会接这皇位的,于是凌琅王索性闹失踪,强逼着他坐上龙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