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璧其罪的道理他很明白。
他只是令府后院一个辛苦讨生活的普通杂役,若是私藏了这样的物件,万一被发现,他就会毫不留情地被丢出令府,甚或是直接丢了脑袋。
他还没活够,暂时不想找死。
我轻笑了一声,心道果然人还是得读书,读了书起码能拎得清些是非。
阿苕若是从前读过点书的话,也不至于傻癫癫地被人当了枪使还乐乐呵呵的。
原来是吃了没文化的亏。
“奴猜想这是属于圣上的东西,不明白它为何会突然出现在令府之内,还被丢到了阿苕的门口。回屋之后奴越想越觉得奇怪,就一直关注着阿苕那边的动静。”
然后,他就看到了阿苕睡意未消地推开门出来,站在门口举着令牌,神采飞扬着大呼神明显灵的样子。
他所知晓的事情就这么多,阿廖将它们全都讲完了之后,就静静地候在一边等着。我观他眉间还存着些许犹疑之色,便开口问他可是还有什么与此事相关的思虑。
阿廖告诉我,“奴在想的与令牌无甚关系,只是此刻回忆起当时的场景,突然察觉到了有些奇怪的一点。奴看东西的本事素来很好,那会明明离得也不远,但奴就是瞧不清那畜生的真实模样,好像有什么东西挡住了一样,不太对劲。”
我若有所思,吩咐家仆带他去找一趟令老夫人。
这些不符合常理的事情我也想不通,让阿廖与精通术法的老夫人去说或许会更合适一些。
我盯着两人先后离去的背影,兀自猜测那圣子在给令牌时用的是什么手段。
是使了什么障眼法,将人伪装成了动物,还是直接操控了动物?
“叮——”
身后传来一声瓷碟碰撞到药碗的清脆响动,我一个激灵回过神,跑远的思绪瞬间被拽了回来。
“抱歉。”虞殊低声歉疚道。
“无事。”
我见药碗中空空如也,又瞧他轻拧着眉伸手在桌上摸索的样子,知道他是被药汤苦到了在找饴糖,便捻起了一块抵在他唇边,直接喂给了他,问道,“可要出去走走?”
这屋里还残留着未散去的苦味,闻久了难免有些犯恶心,出去散散步透个气是不错的选择。
入了桃花谷,一旦开始治眼睛,日后可就要有一段日子见不着光亮了。
虞殊点了点头,说好。
于是我牵着他出了门。
因着上回已经走过了紫竹园后头那条路,再加上被窥探的事情让我心中留了疙瘩,我下意识背对着那儿转向了另一边,重新选了一条没走过的路走。
朝前绕过一小段山石流水景后,后面便冒出了一条长长的游廊来,望过去几乎遥遥不可见尽处。
有了上次将自己绕迷路的经历后,我不敢再随意瞎晃了,先问了在一旁扫落叶的家仆这游廊通往的是哪里,才牵着虞殊踏上了石阶。
这条路上栽种的花没有往中苑去的那边多,但有很多枫树,观赏起来别有一番趣意。
我靠在栏杆边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一片从高处翩飞而下的红叶,它刚从枝头掉落,色泽还很鲜亮。
“是枫叶。”我将它放到了虞殊的掌心上,想让他也感受一下这秋日的存在。
虞殊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叶脉,莞尔道,“若圣上赐下的那些古籍还在的话,殊要将它带回京去夹入古籍之中。”
“只是一片再普通不过的红叶罢了,你要收藏的话,待到京城我再给你摘便是。”
“也好。”虞殊垂眸,嘴上应了,手中却依旧将那叶片捏得紧紧的。
半晌,我恍然意识到自己方才好像又说错话了。
江南与我赠予他的东西,这些都是虞殊的执念。
“……”我视线游移了片刻,牵着他的手不由自主地用了点力,小声道,“京城摘的归京城摘,这一片也带走,我去让家仆找个盒子来收着。”
虞殊面上的笑意肉眼可见地浓了许多,“听砚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