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是个大晴天,院中阳光刺眼,前些日子的雪全化了。
水鹊搬着小马扎坐在门口,支着脑袋叹一口气,“我觉得妈妈和爸爸应该不会复婚了。”
水川拿着大红纸和墨水走过。
敛起神色,问:“哥哥,你要不要写春联?”
水鹊站起来,拍了拍衣摆,“我写吗?可以啊。”
火红春联贴在大门口和厨房后门口。
他们在大红纸上撒了铜金粉,阳光一照,金光细碎闪烁,喜庆明亮。
大年三十的大院很热闹,军区大楼内和大院之外工作的人都回来了,喜气洋洋。
一到傍晚,礼堂前的广场上扯起银幕,有两名战士调试露天电影的放映机。
各色花灯挂在街头街尾,孩子们成群聚集在一起,排成提着花灯的闪光游龙,游走在大院里。
一群年纪相仿的青年聚在树下。
他们已经是大人模样,和小字辈的那群孩子已经难以融入了,有的是下乡插队的,有的是正在当兵,都是趁着过年回家来探亲。
水鹊走过来的路上已经觉得热了。
他把外面罩的厚棉袄脱掉,抱在手臂上。
里头是枣红色的高领毛衣,领子堆在下巴尖儿。
小脸糖霜一样雪白,颊侧嫩粉,看起来有点像是漂亮过头的年画娃娃。
那群人里有人叨着烟回过头,先看见了更眼熟的面孔,招招手,“呦,水川!”
视线牢牢被水川旁边唇红齿白的小青年吸引住。
那人慌里慌张地踩了烟头,火光只在脚底闪烁了一下,完全灭了。
他推搡了群体里的其他人,才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道:“水、水鹊,今年……过年回家了?”
毕竟是小时候的玩伴,寒暄几句就能融入。
“哦哦,你现在都插队当知青啦?”
“兰听寒你和水鹊一个生产队,哇,真好真好……这不是缘分嘛。”
忽地,有人提起,“你们还记得,小时候每年过年才会来的那个吗?”
“叫什么来着?”那人抓耳挠腮死活想不起来,“好像姓梁……”
水鹊惊喜地问:“梁湛生?”
“他现在我们大队当赤脚医生。”
那人一拍脑袋:“哦对对对!”
“他家那件事情,不是很可惜吗?”
“我前两天听说,他爹的事,平反了。”
那人说着,对上水鹊的视线,赶紧打补丁。
“是道听途说的,不知道真假。”
月亮升起来,银幕放出画面,声音乍响。
………
一直到深夜,漆黑车身的桑纳塔穿过张灯结彩大道,停在院前。
钥匙打开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