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听澜总是为他出身名门、蓬莱亲传的身份而傲得不得了,其实往前千年,谁还比不上他了?若非浩劫,我们也是名门正朔。”孟华胥说着说着便脸色一沉,“晦气,认识这老狗真是晦气。”
陈献似懂非懂地听着,打岔问,“所以老头你真的会剑法吗?你既然是剑道世家出身,看来剑道造诣一定极佳吧?是我之前误会你了?”
孟华胥的脸色一僵。
“都过了这么多年了,难道我们姓孟就要抱着剑法一辈子?自然是对什么有兴趣就学什么。”他若无其事地说,“到我这一辈,只剩我和姐姐两人,都对剑法没多大兴趣,勉强学了一点罢了。”
陈献好奇,“你的姐姐就是孟南柯?是尧皇城的城主?”
孟华胥不由自主地绽开一点笑意,有点得意,“不错,孟南柯就是我姐姐——亲姐姐。”
沈如晚和曲不询坐在一边,任他们两人闲聊,一边细细思索。
“这就怪了。”曲不询忽而笑了一声,“方才好似听前辈提起南柯媪的弟弟,说他是个轻信他人的蠢货?”
正常人会这么形容自己吗?
孟华胥与陈献插科打诨,本也是为了东拉西扯不愿直入主题,被曲不询切入原题,不由又沉默了下来。
“罢了。”他竟有些颓败地重新坐回位置上,神容忡怔,“这小子虽然蠢了点,但看人还有点诡异的眼光,运气也好,既然他信任你们,也许我也能信一信——况且,你说的也对,不过是些彼此都心知的往事,就算说了,对我也没有损失。”
沈如晚眼神微动,眼底喜意难耐,又强行按捺,一副平淡如水的模样,只是盯着孟华胥。
“陈麻烂谷的往事,若从头说起,未免也太啰嗦了,我就言简意赅些——孟南柯是我亲姐姐,邬梦笔,也就是你们熟知的希夷仙尊,是我……姐夫。”孟华胥说到这里,颇有些咬牙切齿,“我是不赞成他们俩在一起的,邬梦笔怎么配得上姐姐?可没奈何,姐姐不嫌弃他,我也只能接受。”
希夷仙尊同尧皇城主竟然是道侣,这事竟从未在神州流传过,连沈如晚和曲不询也是第一次听,不由愕然。
可孟华胥没理会这愕然,自顾自说下去,“我比姐姐小很多岁,他们的往事我也没那么了解,只知道她和邬梦笔、宁听澜是在游历中结识的,他们三个都是少有的少年天才,又各有手段、各占胜场,当时又都是一腔豪情壮志,很快便引为至交,一起闯荡神州了。偶尔姐姐回家看我,也会请这两人来家里做客,因此那时我虽然年纪小,却对这两人很熟悉,把这两人当作是兄长看待。”
说到这里,孟华胥顿了一下,想到这两个曾被他视为父兄的人,最终一个拐走了他姐姐,一个则干脆就面目全非、甚至利用昔日情谊把他算计了个透,忍不住重重哼了一声。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宁听澜能从孟华胥手中拿到七夜白的培育之法了,人总是对少时便信重的兄长怀有无理由的信任,有心算计无心,称得上是轻而易举。
“可我不明白,最初你培育七夜白,并不打算以人身为花田,而是在寻觅别的途径,为什么最终却变了?”沈如晚微微蹙眉。
当初她在东仪岛找到的那份手记上,并没有以人身种七夜白的迹象。
“这你竟也知道了,你这丫头知道的也不少。”孟华胥怔了一下,不觉便露出苦涩的表情来,沉默了片刻说道,“本来确实没想过以人身为花田的,我又不是邪修,不会故意往丧心病狂的地方想,可是后来姐姐与人斗法时不幸受了重伤,天才地宝偏偏不是一时能求得的,尧皇城虽然已富裕起来,却真没备下这些。”
“邬梦笔不是意修吗?”沈如晚问,“他这样的意修,竟也束手无措?”
她不提邬梦笔还好,一提邬梦笔,孟华胥便翻白眼,“邬梦笔那废物有什么用?打架不如姐姐,救人也救不成,他们意修玄乎得要命,一会儿能成,一会儿又不能。还不是得靠我?”
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孟华胥本就有偏才,情急之下,便生出了以人身为花田的灵感,竟当真培育出七夜白来。
“我就那么一试,没想到真成了。”孟华胥慢慢地说,目光悠远,“从自己嘴巴里绽放出来的无暇月光啊……”
他同邵元康一样,是拿自己做花田,种出一朵七夜白,只为了救自己最亲近的人。
沈如晚蓦然便明白,为什么先前曲不询说孟华胥在随手收的弟子口中是三十来岁的翩翩中年,到了陈献口中竟成了糟老头子,这与修士的衰老速度并不吻合,可若是在此期间孟华胥以自身为花田种下了七夜白,一切便顺理成章了。
孟华胥种出七夜白,立即便带到尧皇城给孟南柯服下,果然好转,可孟南柯伤势太重,一朵竟还不够。
邬梦笔一边欣喜,一边追问孟华胥这花究竟从哪来的,孟华胥没办法,只好如实说了,被邬梦笔劈头盖脸一顿狂骂。
“以你的脾气,竟然忍得下这样的气?”陈献好奇。
“废话!”孟华胥没好气,“怎么可能忍得住?”
可不忍又能怎么办,总不能没等孟南柯苏醒,他俩先内讧吧?
“邬梦笔也种了七夜白?”曲不询忽而开口。
孟华胥听到这里,不由又看了曲不询几眼,后者一直静静聆听,不怎么出声,可一开口,竟把他半点没提的真相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