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丹成修士,无论是拿不出一顿饭的钱,还是决定在食肆做工抵债,都充满了浓浓的怪味。
沈如晚对这一段从头到尾都很离谱的描述无言。
她更无言的是,倘若这对祖孙真的这么离谱,伙计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态,才会走过来对着杭意秋,把她和这对祖孙相提并论?
伙计很快转过头来,无奈地看着沈如晚,“这位客人,你就别五十步笑百步了,老孟和阿同是挺离谱的,可你也不比他俩强吧?”
沈如晚实在迷惑。
她微微蹙眉,“我怎么了?”
伙计盯着她看了好半天,像是想等她自己撑不住承认,可是半天也没等到,只得板着脸说,“我就没见过来食肆还要偷偷拿走墙上小纸条的客人——那又不值钱,纯粹是东家寄托回忆的装饰,你拿它做什么啊?”
这话一出,周围几张桌子的客人不由得沉默下来,整齐划一地转过来,不住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沈如晚和杭意秋,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奇才,会来偷小纸条。
这真的是沈如晚听过最离谱的指控,她自己都想不出来。
被人以这种罪名指控,还怎么做人啊?还不如骂她灭家族弑师尊呢!
沈如晚怔住,下意识,“我什么时候拿了小纸条了?”
伙计眼神里写满了“装,你接着装”的意味。
“就在刚刚,你趁我不注意飞奔到后门的时候。”他说,“那边有一张桌子边的纸条被人撕掉了。”
“刚才你和你的同伴也撕了一张,是吧?”他看了杭意秋一眼,意味很明显,“换了张桌子,也换了个同伴啊?”
第108章终日梦为鱼(九)
沈如晚平生没遇见过这样的指控,偏偏以伙计的分析思路来看,他的怀疑听起来竟有理有据。
“只是一张纸条,就算是南柯嬢嬢的纸条也值不了什么钱,只要客人你把它贴回去,这事就到此为止,也不必去报官裁决了。”伙计又是吓又是哄,这会儿语调又和缓起来了,其实也是因为尧皇城偷盗之事以实物价值定罪,就算报官也奈何不得对方,顶多责令罚上一二灵石罢了,又费时又费力,不值当,不如在这儿私了。
这法子当然是你好我好,各退一步,可沈如晚能拿什么东西还给他?
“你方才说,那里的纸条是在我去后门的时候丢失的?”沈如晚神色平静,淡淡地看了伙计一眼,“我若想偷一张小纸条,需要大动干戈、撒腿就跑,让你留意到我吗?”
不过是一张纸条,随手就能撕下来,不动声色地拿走才是正常人的思路。
伙计愣了一下,倏忽像个被戳破的皮囊,气势肉眼可见地弱了下去,露出底气不足的神色来,显然是方才没有细想,如今回过神来了。
其实指控沈如晚偷走了小纸条,本来就是个经不起推敲的揣测,完全是伙计惊讶于小纸条的丢失后,下意识联想到曲不询摘下小纸条的行为,做出了想当然的推论。
他既没有证据,对她的揣测也经不起推敲,就这么气势汹汹地来找客人算账,实在是有失妥当,让人不免觉得书剑斋店大欺客、随意污蔑客人。
周围食客听明白了前因后果,七嘴八舌地为沈如晚说话,“第一次来书剑斋,看见南柯嬢嬢的旧物,好奇也是正常的,先前拿下纸条也没避着你,凭什么就揣测人家偷东西呢?”
其实若还要挑刺质疑沈如晚,确实还是有话能说的,只是未免为辩而辩,咄咄逼人了,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绝没有在无证据的情况下对客人攀咬到底的道理。
伙计脸色涨得通红,木愣愣地站在那儿一会儿,猛然给沈如晚鞠了个深深的躬,站起身,竟没说话,转身就跑了。
周围的食客热闹看得起劲,看见伙计一言不发就跑,不由一阵嘘声,“怎么也不说给人家赔罪就跑了,哪有这样开门做生意的?以后谁还敢来他家,别不是都被打成毛贼了?”
还有人怂恿沈如晚,“道友,你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好歹也该让书剑斋给你免了这顿饭钱,否则不是白受这样大的委屈了?”
书剑斋是有不少忠实老饕不假,可坐在这儿就都是掏钱的食客,看见别人无端被诬陷,岂能不担心自己?人人都爱看热闹,这会儿功夫,就有许多食客凑过来了,把过道也堵个严严实实。
说话间,有人从后面挤过来,竟是那伙计去而复返,还带着掌柜一起过来了。
“惭愧,惭愧,实在是多有得罪。”掌柜一叠声地赔罪,态度诚恳极了,显然比伙计处事圆滑得多,“为表歉意,客人这桌和先前同伴那桌只管随便吃,算本店给您压惊,待会客人您吃完了,咱们另有赔礼奉上。”
出来吃饭,还带往回赚的。
沈如晚一哂,倒也不缺那三瓜两枣,“赔礼就不必了,你只要跟我说说,那张丢了的纸条上写了什么,这才会让人偷走,这事就算过去了。”
她仔细思索,直觉这纸条忽然丢失有些不对劲,再加上先前遇见的那个疑似沈晴谙的女修匆匆离去,不免让她产生些联想,必须问清楚纸条上写了什么才行。
掌柜没想到她竟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一时怔住。
其实这书剑斋里的纸条,从伙计到掌柜都好奇地看过不止一遍,对每张纸条都有印象,然而若是忽然在其中抽走一张,问他们少了哪张纸条,谁也答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