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拔晗搬了个石头坐下,笑意无奈:“我酒量很好的好吗?酒品也好,喝醉了不打人,倒头就睡。”
鱼听雪不甚信任地撇嘴:“不知道,反正没在我面前喝醉过。”
他没接话,沉默片刻后淡声问:“那现在呢?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月色发暗,火焰跳跃。
女子的神色黯淡无光,低声道:“你受了很多苦。”
拓拔晗动作僵直地看着她,嗓音竟带着一丝苦涩:“你看到了。”
她没说话,眼底却藏着心疼。
那一刻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竟然仓惶地偏头躲开了她的视线。
就像长期待在阴沟里的蛇鼠毒虫突然被阳光一照,本能地想要缩回黑暗。因为只有那里,才令他安心。
但紧接着,他不可避免地陷入了深渊。
他想起了母妃、父王,想起了大哥、弟弟,想起了战死的同袍,想起了只有一面之缘却惨死在他手下的西楚士兵。
他想起了许多许多的人。
最后,他想起了自己的来时路。
他曾短暂地拥有过母爱,可母亲离他而去,留他一人孤苦伶仃。
无数个挨打的时刻,无数个饿得睡不着的夜晚,他也曾无比期待那个被称作父亲的男人能从天而降,可他非但没有拯救他,反而带给他更多磨难。
于是他开始怨,开始恨。
恨恶毒的王后,恨不作为的父王,恨势力强横的哥哥,恨被众人捧在手心的弟妹。到最后他开始恨早逝的母亲,为何当初要生下他?既然生下了,又为何要留他一人?
后来他被扔到边境从了军,超负荷的训练叫他累得像条狗,无数次的命悬一线更是让他无暇回首,时日一久,那些怨啊恨啊也都慢慢淡了,他开始像一个人一样地活着。
有的吃,有的穿,还有一群好兄弟。
他很满足。
可他的好父亲好兄弟又开始搞事,强行收归了他手里的兵权,将他锦衣玉食地“养”在了京中。还将替他鸣不平的兄弟一一斩首。
于是他又回到了孑然一身的时候。
那时他想,就这样吧。没什么好争的,也没什么好抢的,就这样浑浑噩噩地活着吧。
他曾主动拯救过自己,可被血脉亲人一脚踹回了地狱,所以还有什么好挣扎的呢?
直到后来他碰到一个姑娘,她善良勇敢、聪明豁达,像一束光,令他满身的阴霾和脏污无处可藏。
更像高悬明月,神圣高洁,不忍亵渎。
可他是谁啊,他是一个兵痞,是一个跌到泥潭里爬都爬不出来的烂人,他阴暗卑鄙,自私自利。
他想摘下明月,据为己有。
想到这,他抬头看向那个女子,却对视上一双清泪朦胧的眼。
那一刻他想,月亮好像是他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