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寒风下,日常走路都变得极为困难,但方念桃瘦弱的身体却不知道从哪里爆发出一股力量,背着硕大的登山包,她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冲进厂房里。
方妈妈的话像是预言般的低吟,一次又一次在她耳边重复。
方念桃脸白的吓人,喘着气,呼吸间延绵的白雾在眼前扩散,膝盖以下单薄的裤子湿透,却丝毫没有影响她的动作,她一刻都不敢停,疯狂在厂房众多仓库内一间间寻找着那抹小小的身影。
“江眠!!”
“江眠!!!”
绝望声音穿过了这漫天雪雾,在这座废弃的厂房上空盘旋,可回应她的只有刺骨的风声跟鹅毛大雪下落的声音。
偏远郊区,拆到一半的厂房占地面积很大,到处都是拆迁遗留下来的废弃垃圾,它们覆盖在厚实的雪下,在白茫茫一片的世界里有着极强的掩饰性。
方念桃一次又一次狼狈跌倒,一次又一次快速爬起来穿梭在一间一间厂房里。
雪粒像灰尘一样沾满她的全身,鞋子里的脚趾没有了知觉,但她的速度却越来越快了,脸上的表情似乎被冻住,但从双眼中依旧看出她惊骇慌乱的情绪。
如果刚才她还在心底祈求,祈求那个路过的好心人不是她,一定另有别人快她一步已经把江眠送去了医院,但现在随着她逐渐朝厂房内跑去,看着这漫天肆虐的白雪忽然意识到,她就是那个好心人。
江眠现在还在这里的某个地方等着她去拯救。
“眠眠,告诉我你在哪里,拜托告诉我……这里太大了,我找不到你,求求你一定要活下来……”已经嘶喊到沙哑的方念桃张着冰凉的唇瓣,颤抖呢喃。她像个无头苍蝇,在所有痕迹都被白雪覆盖的世界,到处找着那个身影。
或许是真的听到了她的话,当方念桃视线快速扫过一处不起眼的漏顶棚屋时,在旁边一片洁白的冰雪里看到了雪下透出的点点猩红。
即使已经被疏松白雪掩盖了一层,但在白色的世界里,红的穿透力依旧极强,像荒野中一闪而过的火狐皮毛,不遗余力地昭示着过往的人,它美到极点的颜色。
方念桃目呲欲裂地看着那点红,心跳的飞快,不等反应身体率先跑过去。
顺着血渍指引的方向,她很快发现了一把扔在雪地里沾满血的匕首,匕首上的血刺激的让她没有直觉的鼻头开始发酸,但她不敢停下脚步,顺着血迹越来越多的方向,最终所有血迹停在了一处门把上,方念桃发狠地撞开这位于棚屋最里面的房间大门。
大门一开,沙粒状的雪一捧一捧吹进本就冰冷的房屋,光也劈头盖脸砸了进来。
屋内的房顶破了一个大洞,早已有雪纷纷扬扬先行光临。
穿越二十年的不磨灭岁月,方念桃一眼看到了那被鲜血覆盖,被白雪掩埋的小小身体。
他青白的小脸上,那双浅色漂亮的大眼睛紧紧闭着,像睡着了一样,那么小一只,身下的血却蔓延了一地,气息奄奄、一动不动地躺在破洞下方,任飘进来的雪落在他身上又被未干涸的血染红。
他的脸朝着方念桃的方向,闭眼前最后一瞬间看到的场景是这房间的大门,他一定非常非常想要活下出去。
这一刻所有声音都没了,方念桃脑子一声嗡鸣,一步一晃地冲过去,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哀鸣声撕心裂肺响彻起。
“眠眠、眠眠,姐姐来了,姐姐这次真的来了,眠眠不要睡好不好,看看姐姐好不好?”方念桃跪在小江眠身边,战栗的手指不敢置信地摸着他冰凉的小脸颊,声音干哑到撕裂。
小江眠毫无反应,方念桃原本已经凝结成冰的泪崩塌流出,她强忍住痛彻心扉的悲恸,一把脱掉自己的外套将小孩包裹起来,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
小孩的身体像冰块一样冷,身上殷红的血液有一部分已经凝固,几乎看不出他有呼吸的痕迹。
方念桃的眼泪滚落,她不断揉搓着他冰冷的小手,不断小声呼唤着他的名字。
紧接着从包里翻找出暖宝宝,手已经不听使唤,她用牙咬开包装,隔着衣服贴在小孩身上为他保暖,又从包里快速翻出原本给自己应急用的云南白药,从里面摸出被棉花包裹住的保险子。
打开面板,颤抖的手点了好几次商品按钮却怎么都对不准。
她的身体已经到极限了,十根手指冻得通红泛紫,七根没有了知觉,方念桃没有崩溃气馁,她小声自我安慰道:“可以的,桃桃一定可以的,冷静下来,冷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