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他顿了一下,语气里是不易察觉的鄙夷,“开总身份特殊。”
越开到底还是被戳了一下,他站起身来,语调不由自主地沉了几分,“明总说话可要负责。”
越明夏依旧那么坐着,斜挑着眼睛看他,看他沉下脸来,看他目光漆黑,这是越开动怒的表现,而羞辱他就要选这样的时刻。
“我说话要负责,那开总做事负责吗?”
“当然。”
越明夏放下翘着的右腿,也站起身来,“很简单,开总坚持说釉方是真的,那就把秘青瓷烧出来,只要烧不出秘青瓷,就说明釉方是假的,你无权继承遗产,所有股份都要全数退回。”
董小皖气得不轻,大声争辩:“秘青瓷已经失传一千年,迄今都没人烧出来,我们研发部门也是尽力而为,怎么能说烧不出就是假的呢!老董事长的遗嘱只说找回秘青瓷的釉方,就可以继承股份,并没说必须要烧出来啊。而且目前的进展都是理论阶段,还需要大量、多次的反复实验……”
他们越急,越明夏就越悠哉,“我爷爷是说找回釉方的人就可以继承股份,可这釉方得是真的吧?既然釉方是真的,又有什么烧不出来的,除非是开总故弄玄虚,把假釉方说得天花乱坠,好替自己作假打掩护。”
这下董事们也按捺不住,纷纷追问越开釉方的真假,有的董事对瓷器略有了解,知道各家烧瓷都靠独门釉方,不免同意越明夏的观点,既然有釉方,还有什么烧不出的。
越明夏隔着人群遥看越开,“说到底,遗产也是咱们越家的家事,虽然你是领养的,但也有继承权,只是骗人可不好。穷……”他冷冷一笑,“也要有骨气,不是吗?”
越开平静地与他对视,目光清亮,语气坦荡,“我一定会烧出秘青瓷的。”
“那要等多久啊?十年?二十年?”越明夏坐回他的位置,单手扶额,很是为难地说,“那遗产纠纷的诉讼期都过了,股份是你的,越氏天工也是你的,你烧不烧得出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你究竟是什么意思?”越开问。
越明夏看似大方地说:“不如这样好了,截止到明年的股东大会,倘若开总烧不出秘青瓷,就说明釉方是假的,我有权起诉追讨遗产。当然,如果你能烧出来,自然还是大股东,是董事会成员,选举董事长时,我都会投你一票。”
董小皖脸都气白了,“股东大会是每年的三月,现在只剩下四个月,怎么可能烧出来?”
越明夏张开双臂,靠在转椅上左右摇了摇,“咱们今天不是董事会会议吗?当然是投票决议啊。”
一直没说话的越杰森此时缓缓起身,看向各位董事,“不知大家是否同意,投票来决议这件事?”
人人都能看出越家父子在刁难越开,但所有人都在沉默,沉默地默许了。
人心就是这样凉薄的东西,对他们而言,刁难也好,排挤也罢,都是越家的家事,他们在乎的只是自己手里的股票和利益。
秘青瓷究竟能不能烧出来,是他们唯一关心的问题。
直到此刻,越开才明白,原来越明夏真正的目的是这个。看似只是提出一个质疑,还用看似公平的方式给他自证清白的机会,实则是逼他立军令状,在不可能的时间内做不可能的事,然后再次将他踩在脚下。
散会时,越明夏故意留到最后,他缓步走到越开身旁,用只有彼此才能听见的声音小声说:“我知道修复出古代长窑才能烧制秘青瓷,你的釉方是真的,可只要没有窑,你就永远都烧不出来。假的可以真,真的也可以假。”
他带着阴冷至极的笑容,大步离去。
越开想起六年前,他把自己从产品开发部赶去收藏事业部时,也是这样的笑容,他说——
“让你留在越氏天工,是碍于你名义上的身份,但你得搞清楚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你对越氏还算有点贡献,但你和你那个奶奶,就只配一辈子烧泥巴。”
“也配和我谈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