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黄同从队列最末端站出来,忐忑不安道:“此事我可以做证。他从监牢逃出来之后,是我陪他去的莫毒商铺。”
南越王赵昧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这些事情,闻所未闻,橙氏这是背着他做了多少事?他投向橙宇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如果说之前唐蒙指控橙宇是凶手时,他还只是将信将疑,这一桩巫蛊栽赃之事的揭穿,让橙氏的信用彻底崩塌。
前面橙宇花了多少力气渲染这桩巫蛊案,现在就有多少力气反噬回来。
“橙水何在?他一个中车尉,为何今日议事不来?”赵昧大吼道。
橙宇脸色顿时有些尴尬:“呃,这个,橙中车尉在执行公务时出了意外,数日前身故了。”
赵昧和吕嘉看向橙宇的眼神,更不对劲了。如此重要的一个人,偏偏在大议之前意外身故,实在太可疑了,这可不是简单用“巧合”就能搪塞过去的。
这时唐蒙大袖一摆,轻声道:“小臣向殿下申明,橙水之死,绝非橙丞相所为。”
众人一阵惊讶,怎么他又开始替橙氏说话了?只有橙宇不敢接话,生怕又是一个坑。唐蒙道:“他的死亡,纯属意外,因为我当时就在旁边。橙中车尉把我押去幽门,其实是想谈一笔交易。”
赵昧眉头一皱:“为何他不在宫中审你,反而跟你私下谈交易?交易什么?”
唐蒙知道火候到了,微微一笑:“此事说来话长,容臣从橙水、黄同与任延寿三人结义说起。”他看了眼站在队伍末尾的黄同,娓娓道来。大殿之内鸦雀无声,无论君臣都听得格外仔细。
“……抛开黄同与橙水之间的关系不说,他们两人与任延寿的情谊,都极为深厚。所以在我发现任家坞的真相后,耿耿于怀的橙水也着手展开调查,决心找到杀害他兄弟的真凶。橙中车尉比我更熟悉南越情形,今日我在这里展现给诸位的结论,相信橙中车尉不难得出同样的结果。”
“你又怎么知道?!”橙宇试图反驳。
“因为他做的这些调查,都是私下进行的,此即明证。”唐蒙轻声回了一句,“我曾问过橙中车尉两次,武王忠诚、兄弟情谊、家族利益这三道菜,他最想先吃哪一道?您猜他怎么回答的?”
他讲得绘声绘色,众人纷纷竖起耳朵,等着下文。唐蒙停顿片刻,把胃口钓足,这才回答:“第一次是在进莫毒商铺之前,我提出这个问题,橙中车尉回答得毫不犹豫,说武王、延寿与橙氏皆是南越人,国利即为家利,三者本为一体,谈何先后。”
赵昧和橙宇俱是微微颔首,橙水这个回答,可谓得体。赵婴齐忍不住问道:“那第二次呢?”
唐蒙道:“第二次是他把我带去幽门之前,逼问真相。我反问他这一句,这一次他却恼羞成怒,拔刀要杀我。诸位可知缘由?”他有意拖长了声音,直到众人眼神里有了反应,才继续道:
“因为他彼时做过调查,隐约触摸到了真相,发现这三者彼此之间是冲突的,忠义、情谊和利益之间,他只能选一个。橙中车尉那么热爱南越,根本没法抉择,只好偷偷逼迫我说出更多线索,试图找出一个能三全其美的理由,好解除他内心的纠结-很可惜,并没有。”
在场的人都听出来了,只有橙家利益与南越利益发生了冲突,橙水才会如此纠结。他每一句都在说橙水,但每一句都直指橙宇。
橙宇僵立在原地,除了满腔恼怒,更多的是不解。明明这个可恶的胖子全无真凭实据,满嘴破绽,可这一路辩下来,怎么反而是自己的阵势一步步崩坏?
眼看赵昧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橙宇突然一个激灵。对了,对了,这不是公堂审问,而是御前大议。要争的不是道理,而是气势,是君心,这明明是自己最擅长的招数。
念及此,橙宇决定不在这些细节上纠缠。他挺直身躯,试图握紧拐杖,一下子没站稳,差点倒在地上。随从连忙伸手要去搀扶,却被他挥动拐杖赶开,他倔强地一步步走到赵昧面前,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几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