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双方遇到彼此的地方离观门不到半里,本来云棠自己都快要跑进圣教了。只是卫今扶抄着两个小家伙却不走正路,而是鬼鬼祟祟地绕了远道,从登云观南边一处更偏僻的侧门翻墙。
云棠被卫教宗握在手里,下巴枕在人家虎口处,在男人纵身跃起时好奇抬头看了看卫今扶的神情——小猫本来打算把圣教内部都大略看一遍的。
况且他还想跟圣教牌面上的人物都打打交道,不过现在既然已经被卫今扶这个东道主接手了,云棠便放任这人来安排——看来卫今扶并不打算叫圣教其他人知道自己的行踪。
卫今扶显然已经把他进来的这条路走得相当熟了。男人一路都没有犹豫,沿着墙壁和树影间的曲径直入一处院落的后门,从这个疏阔风雅的庭院里处处别具巧思的建构和卫今扶进来后的坦然放松程度来看——这里就是三教宗起居之处。
而云棠也很快被卫今扶的院子吸引了。
跟小猫大人降临此世以来见过的所有房室住所相比,卫今扶这占地广大的庭院实在格局独特。跟时下那种工整精美的建筑风格不同,这个院落中的房屋坐落得极不规矩,亦不连成进排,比起大家府邸,其布局倒更近北方的山庄——每一座风格粗朴意趣盎然的屋室都是被相当富有野趣的自然景观、植被水土所簇拥围拢。
高高低低的草绳木梯、粗疏中带着精美修饰的竹藤吊床,大大小小藏在林间的树屋,一只极大的有半人高如水车般的跑轮,甚至专门留出来的好些打磨平整的树桩。至于卫今扶先前说到的隧道,云棠也看见了——做得又窄且小,蜿蜒绵长,半埋在秋日干燥脆蓬的树叶中。
云棠瞪大了眼睛四处张望,小猫嘴也早不知不觉地张开了,傻乎乎地露出一点嫩粉的舌头——猫崽就像是乡巴佬进城一样呆怔住了,每一件他不曾见识过的大型造物都正深深吸引着他灵魂深处掩埋的本能。
他看到那些摇摇晃晃的木梯,就实在想上去攀爬;他盯着那被风吹动的吊床,便又警惕又忍不住有点向往。还有跑轮、隧道……最勾引猫崽的是那些磨得圆平的树桩——小猫爪子好像突然痒得不行,很想要上去挠一挠。
卫今扶难得有点忐忑地低头看向他心心念念的祥瑞。过去卫教宗一直觉得自己这处院落设计得很棒,是所有小崽玩乐的天堂,他总觉得如果他能把小祥瑞带回来看看,云棠肯定也会喜欢这里的。至少他的松间苑肯定比冰冷华丽的紫禁城要好得多。
只是自从那日见到云棠另一番面目,意识到祥瑞到底是怎样的不同凡响、「高贵脱俗」,卫教宗便没有先时的自信了。
“祥瑞觉得我的松间苑怎么样?”卫教宗轻声问道,他看看早已经挣脱开桎梏跳下去在跑轮中撒欢的紫妹,指着自己的爱宠对云棠示意:“紫妹幼时便很喜欢在这里跑动玩耍,祥瑞愿意——赏光试一试吗?”
云棠直到听见此间主人的问话,神智才慢慢回笼——卫今扶这说的是什么话。他简直太愿意了。
甚至卫教宗才微微松开手,小毛球就如离弦的箭一般蹿到地上,然后三两下就连蹦带跳地跑远了。猫崽跑动的姿势从来都没有这么欢快过——云棠甚至在树脚下幸福地犹豫了一瞬,才率先扑到树桩上,整个小身体都团起来在横切面上尽兴地挠了个爽。
于是卫今扶很快就目瞪口呆地看到这仙人祥瑞的毛球化形弓着背挠了半天后,又不顾姿态地在树桩上打滚,以一种可爱慵懒至极的姿态在散着淡淡木香味的横切面蹭背蹭头。
事实上云棠在找乐子的时候是不会把周围一切放在眼里的,不管是做猫还是做人,甚至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云棠的处世态度一直都有种随心所欲的放纵——在身心都感到极为放松快乐的此刻,小猫大人根本不会去顾忌这是别人的院落、而周围所有看到他的人又会怎么想。
某种程度极为离谱的以自我为中心的倾向让猫崽已全身心地沉浸于这种「大型猫猫游乐园」的快乐中。
他刚从天然「猫爪板」上让自己四脚朝天好像死猫一样慢慢滑下来,就一咕噜翻身而起,躲过紫妹在卫今扶大惊失色的眼神中袭来的冲锋,云棠背着耳朵四脚加速,假装逃命地飞奔起来,尾巴也炸成粗粗蓬蓬的一大把,以某种可以参赛的速度踩着木枝爬梯在松间苑相连的树林间沿最短路线跑了一遭。
而这种小动物之间的追击游戏——实在太顶了!
云棠简直瞬间沉浸于这样的速度与激情。
甚至猫崽和紫貂就好像拥有某种天然的默契,分明他们语言不通,似乎无法交流。
但是两个小东西在玩耍中就好像商量好了一样,谁也不知道那个契机是什么:在云棠从爬梯下来的那一瞬,追击关系立刻改变了——紫妹转过头,同样好似闻风丧胆一般掉头拼命逃跑,而碰也没被碰到的猫崽就紧紧追在后面,气势汹汹。
互相配合的捕猎游戏会深深刺激到每一个肉食动物兴奋的本能。
两个小小的毛团一前一后钻进蜿蜒的隧道里,小小的脚先后把脆枯的叶子干枝踩得滋啦作响。这两个祖宗一个赛一个的仗义,他们大概全都没有卫今扶才是此处主人翁的意识——紫妹和云棠坦然地横冲直撞,时不时在路过的刹那把卫今扶当作踏脚的东西踢或撞到,要么就在飞跃的瞬间去蹬他的头。
毛毛们在整个松间苑制造出噼里啪啦的响动——鉴于这里常年生活着紫妹,所有人都会对这样的声响习以为常——而带他们进来的卫今扶在此期间就一直巴巴地晾在庭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