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云棠罕见地有点找不到合适的词去表达他的要求:“眼睛轻一点。”他微微皱着眉,用具体的程度词来形容自己刚刚所感受到的那种抽象的东西。
黎南洲又是低笑一声,然后抓住捂在他眼眸上的手,缓缓拿了下来,握在自己脸侧。
“怎么轻?”皇帝呢喃问道。这人表情显得困惑,眼底却都是笑意。
云棠曲起手指,就着当前的位置在皇帝唇角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
“坏东西。”猫大仙这样评价手边的男人,这是黎南洲过去常用来形容毛球的词语。
皇帝被弹了一下,又被批评一句,他也不说话,依然情不自禁美滋滋的。时间——黎南洲突然觉得时间好像变成了某种有形的东西,粘稠、温软、轻快,又有着淡淡的甜蜜的香气。
他从没想过时光竟能让人如此惬意。
当下分明该有很多关于云棠的问题需得询问清楚,分明有应当先行交代、解决的事情。
可黎南洲此刻却看着眼前人不发一语,心潮澎湃的激情和从容轻缓的温柔同时存在着,正在他骨血中交替并行。
“你不是要问我阮静瑶的事吗?”云棠抬眸看着皇帝。他又轻轻推了人一下,然后拢着薄被从黎南洲身边坐起来。如瀑长发随着他的动作在空气中小幅度甩动,皇帝又能嗅到那股新雪般的冷香气了。
“问什么?”黎南洲现在才不想提任何煞风景的名字:“不想知道了。”这人张开手掌,让细软的乌发轻轻落到掌中,他还声音懒懒地控诉了云棠一句——“四处留情。”
云棠横他一眼,并没理会这句找茬的话,只是有点不耐烦地伸脚踢了踢他小腿:“就半个钟的时间。你要我化人做什么?”
“半个钟……”黎南洲眉头蹙起来,立刻感觉到时间紧迫了。再怎样沉迷当下,到底是未来最要紧,此刻确实也还有很多要跟云棠交代的事情。
他也随着云棠翻身坐起来,伸手揽着人略作沉吟,而后才缓缓开口道:
“后日开始,秋祭礼大典要从一早开始举行,清早先在太极殿宣礼。那时候你就要随朕一起过去了,知道吗?”皇帝有点不大乐观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毕竟小毛球几乎从不早起——
“宣礼结束后,朕会带着宗室百官齐出巡城,从宫城门一直登到云顶山,告神祭祖,祈年求历。神兽金像会跟着一同在京中巡览,告天地后就要迎进登云观中,全程你都需要在场,不许乱跑,也几乎不能休息。”
也不知道怎么的,皇帝说着说着就离人越来越近了。他一只手臂非常自然地落了下去,牢牢揽住云棠的腰,然后毫不费力地将人又提起来拖到怀里。
云棠在他腿上稍微动弹了一下,只调整了姿势,并没有要挣开的意思。他被黎南洲的话吸引了大半的注意力,此刻只眨动眼睛安静聆听。
“巡城之时,你会有单独的一辆极云金辇,这辆车辇以后也专是由你配享,一应规格于朕等同。白桃和程亚,也就是你的随侍女官,到时候会手捧鲜花立在车架上,她们先前就跟居正殿掌宫学好了规矩礼仪,在外人看来,她们站在外面就会代表你在车里。”
皇帝尽量仔细地将必要的细节跟云棠说清,谁让这淘气包子过去一看到蒋礼官就跑,他根本不确定云棠对秋祭礼的仪式了解多少,到时会不会给他来点措手不及的「惊喜」。
“站一路?”云棠知道随侍女官这个事情,但不知道她们是要在辕架上站着的:“那会很累吧?”小猫过去对人表现出来的忽近忽远好似不算太热络,实则他对这些姑娘们还真是有种不自觉地关心。
“经过象道和文鸢路时自然要在外面捧花,其他时候就叫她们进车厢好好歇着罢了,”黎南洲在祥瑞大人面前越来越喜怒形于色了,比如他现在就有点阴阳怪气:
“哪能叫祥瑞心爱的侍女累着呢?”皇帝剑眉微挑,那一刻甚至好像在闹一些幼稚的脾气。
云棠听到这话都怔住了。他忍不住有点惊奇地往后仰头,凝神去看黎南洲此刻的样子。然后他突然就笑开了。他两只雪白的手抬起来,先捏住了皇帝的眉尾上下动动,又松开手、用指尖很轻柔地碰了碰皇帝的眼睛。
他的指尖冰凉柔细,好像在黎南洲眼睫处落了两朵洁白幼小的云。
“乖乖的,黎南洲。”仙人那双令人屏息的眸子此刻满含住笑意,绵绵地弯起来,足叫世间众生心甘情愿沉溺进去。
“她们坐在我的车辇里面,那我去陪你。”
云棠的声音突然变得柔软甜蜜,好像是个调皮的神仙在云端望见了不堪的人欲,于是立意要给那凡人织一个幻望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