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随着密切观察弗洛夏的生活细节,第二份,第三份报告不断修正补充之前的结论。
卡斯希曼叹了口气,从堆满桌面的文件中抬起头:“我曾做出乐观的推断,毕竟仅靠您的口述,我无法获知其他确定的有效消息,所以,我抱着一丝期望,或许,弗洛夏并不是解离症,而是较为常见的知觉障碍——人格解体,但是她在发病过程中不保有个人意识,并且存在记忆丧失,而人格解体患者不会出现这种症状。”
人格解体depersonalization,特征为自我关注增强,但自我感知部分似乎是不真实,遥远或者虚假的,发作时,患者感知能力不会受到影响,并且情感表达能力完整。
在各种复杂而痛苦的主观体验中,比较突出的是躯体改变的体验、强迫性的自我审视、缺乏情感反应、时间体验紊乱、以及身份的异化感。自知力保留的情况下,会表现为情绪紊乱,狂躁,或企图自杀,但患者可以感受到自身或者外部世界发生了改变,具有一种陌生感,多见于抑郁症,焦虑性障碍。
有关于人格解体的医学知识,被粗暴的从记忆中扯出来,再丢回去,我撑着下巴,沉声说道:“所以,今天的会面结束了,你做出了诊断。”
平静地叙述事实,卡斯希曼的态度已经不再犹豫了,我等待他作出最后的结论。
“是的,弗洛夏在记忆、自我意识和认知功能上出现了崩解,推断是由于极大的压力或者难以自我消化的深度创伤,以及抑郁症的催化,从而诱发了解离症。”
卡斯希曼站起身,走到书架旁,他的面容看上去有几分疲惫,他抽出其中一份。
“解离症包括解离性失忆症、解离性迷游症、多重人格异常、及自我感消失症等等,主要表现为失去自我感,失去现实感,自我认同改变,失忆,除去它的主要症状以外,还会有一些并发症,常常伴有焦虑、强迫、恐惧、失眠,甚至可伴有一过性的幻觉妄想。如果说正常人的精神心理功能是统一的有机体,那么弗洛夏她的人格完整性,有机统一性相对来说则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摧毁。”
“你的意思是,多重人格?”我靠在沙发里,弗洛夏的气味还留在我的肩膀,她的怀抱是那样柔软,富有生机,与这些冰冷怪异的医学名词毫无关系。
卡斯希曼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摇摇头:“不,弗洛夏的情况十分特殊,她并没有完全形成一个独立的不可控的全新人格。”
他匆忙走到书架的另一端,翻出红色文件夹,开始解释道,“首先,造成解离的原因——创伤性事件或者精神压力,所以我们可以推测,当弗洛夏遭受难以面对,足以造成创伤的事件或者不得不长期经受巨大的难以排解的精神压力时,她就会出现解离症状,这是弗洛夏的大脑启动了对自身的一种保护机制,暂时性或者永久性切断高风险环境与事件记忆的伤害,从而达到避免精神崩溃的目的。”
“比如,以前的弗洛夏会通过一定程度的自残而产生的生理性疼痛,来对抗精神上遭受的痛苦,这是唯一的能让她感受到有用的极端性措施,但随着病情恶化,她衍生出了一种解离状态,你可以这样理解。”卡斯希曼冲到桌子前,他快速地找到了某张文字记录,他的语速很快,一边说一遍思考。
“我也是今天才完全确定,殿下你遇到的那个“他”并不是一个完整的独立人格。你可以将“他”想象成为一个弗洛夏体内的玻璃容器,当弗洛夏遭遇了难以面对消解的压力时,“他”会吸收那些负面情绪,而弗洛夏本身不会受到任何干扰,改变从这里开始了——不被消极情感困扰的弗洛夏看上去像是摆脱了抑郁,她会更勇敢,善于表达,冲动,会不自觉露出攻击性的面貌——当然,这也是每个正常人都会有的情感,她会变得更注重自我情绪,自我价值,像一个普通的青春期女孩子那样,有着自己的秘密和小脾气···看上去一切都在好转对吗?”
卡斯希曼的眉头皱紧了,显然他持否定态度,他眼角的皱纹挤出一条沟壑,闪着精光的眼眸暗了一秒,然后是不详的叹息。
“但这些都建立在一定范畴内,当庞大的情绪压力超出容器负荷的极限,那么源源不断的压力会打开容器的另一个阀门,“他”会拥有控制身体的权利,同时被赋予了一定的人格表征。”卡斯希曼强调道:““他”还未展现出完整的人格特性,即姓名,性别,身份,年龄等等可以表现自我意志的模式,按照目前的信息来说是这样,但是,“他”的诞生源自于弗洛夏接收到的负面压力,那么这种情绪会继续滋养“他”,使“他”生长,学习,完善,渐渐地成长为一个独立人格。”
果然是怪物,吸收着暗黑的能量,寄生在弗洛夏身体里一点点壮大自己。
我深吸口气,那是恐慌留下的苦涩,冲淡了弗洛夏残留的气味。我看到卡斯希曼医生合上了记录册,转身面向我,他神色忧虑地提醒:“如果不加以控制,“他”占据身体的主导的频率会增加,很不幸的是,“他”具有第二人格的显性特征——反社会性和自毁性,也就是说,“他”会在人格成为后会开始尝试“杀”死自我,这代表着一种恐怖的后果。”
“弗洛夏会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杀死自己。”我轻声说道。
卡斯希曼点点头:“这是最坏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