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哭什么!还不去请奉御吗!”阿姊怒吼道。
“皇后殿下!已经……来不及了。”李显的贴身内侍跪在阿姊面前,边哭边说。
“你胡说些什么!风疾是常有的事,哪一次不是有惊无险?”阿姊一脚踢开他,冲到李显的榻边。
几丈之外,我呆呆地盯着阿姊的背影,从镇定急促,变为慌张无措。她蹲在榻边,握着李显的手贴在脸颊上,什么都没有说。
李显他……真的死了么?
五十五岁……一个五十五岁的李家男人,又一次死于风疾。
“所有的人,一律不准出蓬莱殿!谁敢私自传消息,我诛他九族!”
我仍旧陷在惊乱之中,阿姊就已起身,她声色俱厉,整个身子却都在发抖。
“贺娄将军,烦你将安乐公主和驸马都尉带来,再亲自去上官府邸,召上官昭容即刻进宫。”
贺娄氏利落答话,干脆地转身离开。
我上前扶着阿姊,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手指,眼睛不敢往李显的榻上看一眼。
“飞骑……万骑……还有洛阳……均州。”阿姊仍在发抖,嘴里念念有词。
“阿姊。”我轻唤道。
她这才看向我,眼中混杂着极致的迷惘和坚毅。
“阿娘!”裹儿跌跌撞撞地闯进来,尖声哭喊道,武延秀也出现在她的身后。
“贺娄将军说,这里出事了,到底怎么了?”
阿姊张嘴许久,终于流露出无助的目光,半天都没有说话。
我硬着头皮开口:“公主,陛下驾崩了。”
“不!这不可能!阿耶今晚还好好的,他那么高兴,连平时不能吃的酥山都用了两份。”裹儿突然住嘴,满脸震惊。
“你给他吃了酥山?”阿姊不敢相信地怒问,“我千叮咛万嘱咐,他不能在暑天吃酥山!你背着我都干了什么?”
“阿娘……”裹儿跌坐在地上,拽着阿姊的衣裙,大颗的眼泪滴在惊慌失措的脸上。
武延秀终于反应过来,跪在裹儿身边道:“皇后殿下,今日圣人实在嘴馋,反复求我跟裹儿,我们一时心软就答应了。”
一个脆利的巴掌印在裹儿美丽的脸颊上,她被阿姊打得倒在石砖地上,呜呜咽咽地哭着,武延秀愣了一瞬,将她揽进怀中。
“他有风疾之症!你们就这样许他胡闹!”
“阿姊”,我强迫自己清醒,拦住她再次扬起的手臂,“现在不是怪罪裹儿的时候,阿姊方才不是要安排什么?”
阿姊的眉头拧成一团,狠狠地剜了裹儿一眼,就向武延秀严辞问道:“驸马,最近这段日子,负责宫禁的全部换成飞骑,你和杨慎交一刻都不能掉以轻心。”
保护宫苑的禁军之中,万骑早已是李旦父子的人,万骑的首领葛福顺、陈玄礼,也与李隆基交情很好。阿姊如今,自然是要让飞骑都掌握在自己手中。
素来嚣张的武延秀,握紧了微微发抖的手,轻声安慰了裹儿几句,便起身离开。
“还有”,阿姊又对武延秀喊道,“从飞骑中挑出五百人,找一个可靠的人带着,去均州看住李重福,不许他生事。”
武延秀低头答是,我忍不住向他的背影看去,却撞上了匆匆的回眸。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嘴角浮起一抹笑意。
“团儿,上官昭容没来之前,你先去拟诏。”
一避再避,最终还是逃不出这个泥潭。
“第一,兵部尚书韦嗣立,前去东都洛阳稳住局面。
“第二,从各地调五万府兵入京,由韦濯、韦恒任左右指挥。
“第三,安国相王擢升为太尉,实封数量,从一万户涨至相州全州。
“第四,相王嫡长子寿春王李成器,晋封为宋王,食实封五千户。”
我在心里默默记下每一条诏令,提笔落于纸,将自己逼到了阿姊和李旦的中间。
四道诏书一一起草完毕,婉儿也终于来到了蓬莱殿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