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传来木椅拖动的声响,齐烽和窦玟彗在她对面坐下,她独自一人面对三张复杂的脸色,孔姒愣了片刻,无声地笑了。
“这么严肃?”她装作不知情,拿勺子慢条斯理地搅粥,“为什么说他利用我?”
对面默然数秒,孔隅面色沉重地甩出皮夹,像扔一枚重磅炸弹,“这是他送我的礼物。”
“没错。”孔姒平静地看着,她知道实际上是她买的皮夹,包括接下来孔隅会提到的窃听器。
“这里有个窃听器!”孔隅颤抖着手指,掰开被拆烂的那块皮料。
金属纽扣附近已经千疮百孔,这也许是孔姒最后一次送他礼物,孔隅不会知道,他将女儿的礼物捣成了这幅鬼样子。
孔姒静了几秒,就像他们三人期待的,她需要露出惊讶的神色。她微微往前躬身,细看那摧毁的微型窃听器,脸埋进灯光的阴影里。
“他为什么窃听你?”孔姒用她天真的眼睛看孔隅,“你做什么了?”
这一问令孔隅坐立难安。
“我做什么了?我什么也没做,是有人想害我!”孔隅忽然站起来,旁人的冷静衬得他心虚,于是孔隅又重新坐下,“安县工厂是我拉来的投资,肯定有人把爆炸算在我头上,认为是我的责任!”
“你想想这像话吗?我是为了家乡发展,我拉来的投资,如果没有出事,他们肯定感恩戴德。我替他们解决了就业,带来了生计,出了事儿却怪我,甚至想让警察抓我!”
窦文慧冷不丁咳了一声,像一盆水浇下来,孔隅的发泄戛然而止。
这不是谎言,孔姒从孔隅的眼神里看得出,他情真意切认为有人想害他。
他的面孔在顶灯下逐渐模糊,孔姒承认她失望极了,这世上她唯一的亲人,竟然是眼前自私自利到极点的男人。
“他要利用你调查你的亲生父亲。”孔隅皱着眉,他和孔姒不约而同地想到亲情。
不同的是,亲情是他这里的一张牌,“我是你唯一的亲人了,阿姒,你不能和他在一起。”
孔姒猛地站起来,她像只应激的猫,受不了孔隅面不改色喊她的乳名。
“你的意思是,让我和他分手?”孔姒的目光从对面三人身上一一走过,他们是一条绳上的,包括深深凝看着她的齐烽。
“对,一定要分手。”
半晌过后,孔姒点了点头。
“我有条件。”
“你说。”孔隅迫不及待接话,窦玟彗的眼睛也亮了,只有齐烽仍然深沉地看着她。
“你欠我一次雪山之旅。”孔姒看着这对中年夫妻,他们的感情因危机变得更好了,“你、我、窦阿姨,一家人一起去,回来我就提分手。”
齐烽被她排除在外,孔姒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顿了顿,选择躲避他的凝视。
白雪皑皑
对北城而言,大雪遥遥无期。
孔姒执意要一场雪山之旅,和她憎恨的生父,从未共同生活的继母一起。
这种要求怪异之极,像竹条编成的篮子去打水,她不寻常的意图如四面八方漏出的水,昭然若揭地等着质疑。
幸运的是孔隅和窦玟彗同样心怀不轨,安抚一个二十岁的女孩叛逆的心,应该只需要金钱和时间。
一行三人毫无坎坷地抵达北方雪原,他们穿越故乡茂密的盛夏树林,降落极光长眠的陌生土地。
他们租了一间松林间的民房,本地房东正在教孔隅开雪地开车的注意事项。窦玟彗的脸上维持着尴尬的笑容,试图黏合温馨的氛围,但她与孔姒对坐着彼此不说话,这令笑容显得过分虚假。
房檐扑簌地落雪,孔姒抬头看接续的雪花,父亲的声音隔着八月的雪,像一场梦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