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和魏知悟一起回家时,孔姒刻意等在警局正门口,毫不意外地又发现孔隅的车。孔姒不明白他的意图,但既然他执着地想看,孔姒宽容地让他看清楚。
看清楚魏知悟的车,看清楚她是如何进了车,看清楚下车时驾驶座那个年轻男人,长了一副什么面孔。
直到孔姒录音
听到有效内容之前,孔姒压根不知道,送到孔隅手中的皮夹能为她带来什么。
皮夹不是个优秀的间谍,大部分时候它远离孔隅的声音范围。
孔姒会听见朦胧的沙沙声,像小时候平蓓怡给她掏耳朵,棉签擦着耳膜附近的皮肤,那动静又轻又重。
有时孔姒听见清晰的拉链声,紧接着孔隅的声音隔了一道墙,她猜测皮夹被塞进更大的包里,好像自己也被关进去,头顶密不透风,黑黢黢地合上。
孔隅吃喝玩乐,他没有太多正经事做。也许是富婆妻子不愿放权,也许混吃等死是他的理想生活,孔姒听得出他对这种生活状态的满足。
他四十多岁,正是中年危机的时候,但孔隅的心里没有危机感。他作息规律,每晚九、十点钟,能听见遥远而均匀的呼吸声。
孔姒不确定他休息时会将皮夹放在哪里。总的来说他还算重视这个皮夹,他不会让皮夹离他太远,这或许是对女儿微妙的补偿心理。
即使有时声音断续得难以听清,但孔姒尚且能听见他的声音,这令她确信皮夹间谍与孔隅仍在同一个空间范围,因此她的录音不敢停下。
一天又一天,她逐渐养成了清理录音的习惯,监听成为一件无聊且无用的事情,孔姒忽然发觉她的愚蠢。没有人会莫名其妙坦白他做过的错事,即使是自言自语。况且孔姒并不清楚,所谓的错事是否真的存在,她只是猜测孔隅与齐烽对她有所隐瞒。
孔姒犹豫不决,她认为自己应该换个方式时,窦玟彗的声音出现了。
她很少听到窦玟彗的声音,第一时间没有辨认出来,听见孔隅轻轻喊了声“老婆”,孔姒有一瞬间幻觉是很久以前的童年,孔隅站在安县的家里,温柔地喊平蓓怡。
孔姒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平蓓怡而是窦玟彗,她感觉心脏被捏住,紧张的窒息感浮上来。
“你最近在做什么?”窦玟彗问孔隅,她的语气听起来不太亲密。
“没做什么,我能做什么?”孔隅不知所以。
“秘书处说你在查一个警察,报告到我这里来了。”窦玟彗的声音近了些许,孔姒听见木椅擦着地砖的动静,窦玟彗坐下了。
“噢,那个是……”孔隅放缓语速,拖延了一会儿,“阿姒的新男友,我查查背景。”
孔姒听得心里一沉,送出皮夹至今,她从未听到孔隅提过魏知悟,更不知道他在何时找人查魏知悟,孔姒怀疑她漏了许多重要信息。
“她的男朋友?”窦玟彗的声音变大,她听着有点慌,“你知道那男孩是谁吗?吴启晖徒弟……吴启晖你不记得了?爆炸当晚因公殉职的那个警察啊!”
孔姒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抖了抖,孔隅大约也和她一起抖了抖,耳机里传来摩擦的震颤声。
声音消失了一段时间,孔姒闭着眼听,沉默为她划开一块真空的空白。她屏息着等孔隅的声音,明知他绝不会听见她小心翼翼且急促的呼吸,孔姒咬紧牙关默默地等。
“什么意思?”孔隅缓了过来,他甚至是笑着的,“你不会是怀疑……那件事早就结案了,这显然是巧合。”
“你能保证这是巧合?”窦玟彗冷着声音问,“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我不知道。”
“……把齐烽喊来。”
孔姒比他们更焦灼地等待,齐烽到来以前,那片真空的空白又在她脑海展开。她仿佛看见悬崖,她在真相的悬崖边来回踱步,获取真相的代价是纵身一跃、粉身碎骨。
直到这一步,孔姒确信他们必定隐瞒着什么,她赠送皮夹的这一步很对,但她心如擂鼓,突然对真相的悬崖产生逃避心理。
惶恐中她听见齐烽的声音,孔姒太熟悉齐烽,她能想象齐烽说话的表情。他在孔姒的脑海中大多是侧脸,因为她从前惯于偷看齐烽平静的侧脸。
“你们问我?我怎么会知道。”齐烽平静地说。
“她现在的男朋友是吴启晖的徒弟!”窦玟彗快要破音了。
“男朋友?”齐烽维持着他的冷静,轻笑一声,“她男朋友的事儿,你们跑来问我。这会儿承认我和她的事儿了?”
“这是重点吗?”窦玟彗声音一噤,低了几分,“你不会是想撇清关系吧?”
齐烽缓慢地走动,孔姒认得他的脚步声,他总是走得很沉稳,一步一步踏得很实。
“我还是当初那句话,我可以做辩护,尽我所能。”他遥遥地说。
孔隅的声音才找回来,忙着劝解,也许是劝慰他自己,“什么辩护,太夸张了,早就结案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