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能轻易从她身上嗅到悲伤。魏知悟接过早餐,默不作声等了片刻,忍不住出声喊她。
“孔姒。”
“啊?”
她应声抬头,一晃眼又垂下,果然已经红了眼眶。
“安全带系上,出发了。”
“噢,好。”
她把带子握得很紧,反复三次也没能按进安全带的插销。
更大的一只手盖住她,温热有力地带着她,“咔哒”一声插进去。
细嫩的手背瘦得只摸到一把骨头,奇异地硌着他掌心。魏知悟呼吸变沉,飞快把手收回来,握住换档的手柄时,才察觉他竟然出了一层汗。
“对了,这个也是给你的。”她从口袋里摸出几颗糖,摊在阳光下,包装纸上写着,“笑脸”“薄荷糖”。
魏知悟有些纳闷,目光在她和糖果之间来回,愕然想起昨晚他回复的消息,“我喜欢笑脸。”
被她阴差阳错误认为,他说的是名叫笑脸的薄荷糖。
引擎发出一声轰鸣,他哑然失笑,把糖一颗颗捡到口袋里,也许和她的那根头发叠在一起,“谢谢,这个很提神。”
赶到医院的时机刚好,护士正要把病床推出来,送到同楼层检验科室拍片检查。家属照例只能在走廊等,趁着病床来回的路上,跟在床边简单说几句宽心的话。
王慷僵在原地,不敢往icu门口去。夏日炎炎里,他没有长袖藏住手铐,魏知悟一身警服站在旁边,惹眼得令人纷纷侧目。
“能不能把我和他拷在一起,让我陪他过去。”孔姒实在不好开口,却硬着头皮说,“王爷爷如果看见一身警服,说不准吓得更严重了。”
医院的光比警局更冷漠,照得她更瘦削,仿佛在这样冷淡的氛围里发抖。
很多事是不符合规矩的,魏知悟心里清楚,却解开手铐的一边,安安静静锁在孔姒的手腕上。
病床推出来了,滑轮滚动声催着孔姒回头看,她来不及道谢,握住王慷战栗的手,争分夺秒追过去,飞跑时的长发扬起又坠落,打在单薄的脊背上沙沙作响。
魏知悟没有靠近,停在原地看她渐远的背影,她的肩膀比王慷更早抖动,啜泣声抽抽搭搭传过来。
病床经过他时,仅有两三秒的时间。魏知悟看见床上躺着的老人,挂着氧气面罩,苍老的脸枯黄得没有血色,死气沉沉陷在惨白的病榻中,几乎看不出他是否清醒。
“王爷爷,王慷最近很好很听话,您不用担心。”孔姒说得极慢,竭力掩住她哭泣的声音。
于是那双孱弱的眼皮,才极轻地上下一碰,代表他听见、他知晓。除此之外,徘徊在死亡边缘的老人,没有更多力气给予回应。
前后不出一分钟,病床进了另一道门,孔姒的手被王慷反握着,不余一丝缝隙。
“阿姒姐姐你别难过,你哭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他两手空空,连擦眼泪的纸都没有。
魏知悟喉结一动,迈步上前靠近她,听见她压抑的心碎哭声,一滴滴眼泪漫出指缝,湿透整张脸。
四年前,也许还是这层楼,孔姒得到母亲去世的噩耗,从此不敢轻易踏进这家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