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行一步的泰伦把所有的行李都包揽下来,而少女则是在走廊这里停下了脚步。仰视着她的背影,他心里仍在哀求着——我爱你。就仿若諦听得到他那无助的示爱,背对着他的她双眉紧蹙,睫毛微颤着哽咽,暗暗地默念——我爱你。
在裹挟着麻木感的恍惚中离开,布莱尔开始质疑自己的决定,若真的是无法在一起的两人,为什么这离间是如此生硬、牵强?如此,肝肠寸断?
在卢卡斯撤退之后,拿来药箱的布莱尔并没有为泰伦上药,她只是轻轻地对助理低语了一句,「辛苦你了,对不起。」
而当泰伦意欲将她嵌入怀中时,少女推开了他,她低哑道,「别碰我。」
泰伦知道分寸,他只是想抚慰她,但果然,她一直都只会,心系于卢卡斯·克林。即使是如此荒谬的戏码和骗局,也都是布莱尔爱他的方式,她希望能将少爷今后生活中的痛苦减到最小。
与其逼迫他直面穷途末路,还不如让她做这个恶人。他恨她,总好过他恨他自己。
从那一天起,布莱尔·约翰森拥有了崭新的身份。
她和泰伦搬去了洛杉磯的比弗利山庄附近,开始了独创娱乐圈的计划。短短的半年时间里,好莱坞掀起了一股内部竞争的浪潮,大大小小的电影工作室和肥皂剧名媛们因为克洛伊·优姬的时尚理念而疯狂,他们争相追捧和寻觅她的踪跡。
可这位颇为神秘的造型师并没有像人们预想的那样开办自己的设计所,她目前还保持着私人预约的沟通方式。
克洛伊已经组建了自己的跟班和团队,而承接下有限名额的请求不过是她的幌子。日间时分,她戴着粉色发套和淡金边眼镜,颇具魅力地和前来商议的经纪人们会面和谈笑。逐渐地,人们会在一些私密聚会和晚宴上瞥见她的踪影,而媒体和综艺製作人也纷纷向她发出访谈和嘉宾的邀请。可是,这粉发女郎实则是游走在夜间的侦探,凭借艾莉森之前的消息,凯文事件的真兇似乎已经移动至西海岸。
这两年,接连十起奸杀案依照着越来越精进而毒辣的方式展开,神似于当年杀害丽丽时的手法。因为凯文早已背下了黑锅,外加警局和司法体系内部的腐化,这个系列已经定案和封档,而家属们也都坚信是凯文的作为。除了妹妹布莱尔和好友艾莉森,根本没有人会继续探寻背后的实情。
如果布莱尔不介入,凯文·约翰森的冤屈可能永远都不能得到洗刷。
在成功驱赶卢卡斯之后,布莱尔以为,当时的泰伦只是演技卓越,事实上,他把对女主人的爱意深藏了起来。当下的泰伦还在天真地设想,觉得自己只会衷心地侍奉少女,伴她左右,别无他求。几乎每个夜晚,他都会随同布莱尔出行。但是布莱尔鲜少会让他参与自己的走访,他只能在车里焦虑地等候她。
整理着艾莉森这里获得最新的情报,布莱尔的调查拉开了序幕。她身穿暗色的便服或是运动套装,通过一辆极为不显眼的二手suv,拜访最近的受害者家属。对于那些不愿开口的受访者,她只能借用异能去探问到答案。之后,根据死者亲友提供的线索,她不得不出入一些阴晦的娱乐场所,暗巷酒吧、地下室夜店、黑帮赌场和脱衣舞俱乐部。
布莱尔将二十几位受害者的家属串联起来,她逐一和他们谈话,并建立起群聊,及时更新和互动案件的最新线索和信息。在这些家属成员中,布莱尔建议他们投票选举出管理者,以便组织日后的活动。
在追逐这真兇的过程中,阴差阳错地,她还发掘到了更多当地令人发指的惨案。据美国官方统计表面,每六位女性、每三十三位男性当中就会有一位遭到性侵。不仅如此,最猖狂的罪案类型是毒品的滥用和人贩的偷运。
布莱尔之前还提醒自己,不要多管闲事。但是,这一夜的经歷彻底改变了她的风格。
那是她首次误入了一个毒梟的团伙聚集之地,误闯进来的布莱尔没有惊动彪形保安,她被带入了仓库内,里面是正在被「验身」的十几对男女。布莱尔之后才明白,这些都是欠下款项的癮君子,而毒梟们正准备将他们用作运输货物的工具。带着稍稍丑化过后的妆容,垂眸的布莱尔被呵斥着靠墻站立,她一身黑色的衣帽衫和深蓝色牛仔裤,看似颇为不起眼。
一位保镖向这里的老大耳语了些什么,只见老大只是侧过脸来,快速地斜视这个胆大包天的少女。「给我脱!」另一位貌似是执行命令的领班大声吼叫了一句,还未意识到这是对自己的要求,布莱尔并没有任何动作。
领班挑起了眉毛,挨近了少女,在她耳边重復了一边刚才的指令,「你是聋子吗?!脱衣服!快点儿!」
布莱尔扶额,她轻叹了一记,早知如此,她方才就应该派泰伦去买一些夜宵。见眼前的这个少女翻了个白眼,领班先是窒住,随后,他即刻抬起手里的皮鞭,意欲抽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片子。巧妙地躲闪过这记惩罚,布莱尔在下一霎便闪现到了这条走狗跟前,在和他的对视里,这个中年男子立刻就向她跪下。
而周遭的男子们都转过身来,只见这小女子全身都被樱粉色的光圈笼罩,出叫人意乱情迷的香雾在空中浮漾出来,琥珀色的妖眸中是瀲灩荧光,那两片褪去深橘膏粉的花色唇瓣离间,犹如从天而降的幽幽神曲从她的唇齿逸散。正如卢卡斯偶尔会在无意间迷倒听眾和歌迷那般,布莱尔若是啟用海妖天籟般歌声时,就能蛊惑大批人群。
顷刻间,毒贩们万分痴迷地瘫软在地,眼中的灵气和能量像是被这塞壬之歌吸附和掏空。只见他们陆陆续续地跪爬着前行,只为了触及海妖的地域,奢求能够轻吻她双脚的机会。此时此刻,布莱尔真正地感受到了超能力的强大,她用操控力为那些受辱的青少年们戒毒,并且劝导毒梟和手下们投案自首。
再彳亍着折回到车里,布莱尔打发了泰伦去买一些零嘴,她佯装淡漠地打开了电台,接连好几个频道都在介绍和议论查尔斯·瑞诺蒙,她微微皱眉,这个反復被炒作的名字已令她莫名嫌恶。
回念起刚才的那一幕,画面里是那些因为自己而屈服于引诱的淫靡眼色,如同堕落和蜕化了人性的傀儡,为了能够得到她的垂怜和回应,他们随时准备自我作践,只想去取悦和成全她。须臾间,她被一股潮水般的虚无感侵袭,那早就与他离散的魂魄在空乏和寂寥里颤抖。恍如隔世的悲戚和悵然里,她暗嘲自己。难道,这就是她苦苦谋划多时的新生活?
这就是没有他的日子么。
每每撞见和他形体雷同的身影时,她的心都会急速塌陷着跳动,错以为那是挚爱的他。迷离之际,泪眼婆娑的她逆着昏黄的车灯,在骤然间便潸然泪下。
日復一日,在这些快速切换着的无尽画帧里,不论是白天的克洛伊·优姬,还是夜色中的布莱尔·约翰森,那嵌入各色美瞳的眼眸都在觅求一道人影。
那是在柔和却撩人的光影里静默的轮廓:孑然一身的少年优雅地坐在回廊的尽头,手拿一瓶苦酒,那伟岸而頎长的侧身被窗外的流光溢彩所映衬,驀然回首间,端详起她的他浅笑,美得惊人。
而对着空想中的他咧嘴,那茫然的呆望里,她,痴笑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