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夜,杜府池边柳的枝条探进绿水,三四尾鱼撩拨着绿叶泛起圈圈涟漪,凉雾澹宕。
杜倾薇的房间还燃着几只烛,她披衣而坐,面前跪着一个人。
“你是说陛下的人也在羌城?”
跪着的人看不清面容,但声音嘶哑:“是,那行人衣裳的袖口处有一道暗纹,极其不易被看出来,但下官之前跟随杜将军征战西奴时曾在先帝身边的人身上见过。”
杜倾薇的手支着头,烛火青盈,她那张淡泊的精致面孔上浮现一丝疑虑:“如若真是陛下的人,他们为何要来羌城?可干了什么?”
跪在地上的人摇了摇头:“回女公子,那行人似乎只是在找什么人。”
他接着说:“我们三千兵将本在城中秘密驻守,但前不久从肃州抽调了一部分朝廷兵驻守在城里,我们暂时隐在了羌城地下,只暗中去刺探消息。”
“朝廷军?”
“是。确是从肃州来的,为首的人拿的公文是西北事务的专用章。”
杜倾薇眸光一闪:“你的意思是那些朝廷军是丞相派过来的。”
“应该是丞相干的,先帝给予他的西北军务管理权至死也没收回。”
那清冷美人低笑了两声:“那结合你先前向本官的描述,这批朝廷军应该不是在编军队那么简单了。”
她拢了拢身上的衣服接着说:“是姚相的人吧。”
“应该是。”
……
跪着的人出去了,杜倾薇将烛心剪灭,屋内登时处于黑暗之中:“看来我们人人称赞的丞相没那么简单。”
翌日,太史馆,那些著作郎的脸上尽是喜悦之色,《天启律法》终于收笔完成。
言诉语气激动,对着下面的同僚道:“辛苦,辛苦,大家这些月真是辛苦,好在律法顺利收笔。”
底下那些翘着白胡子的老官也难得难掩笑意:“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言诉小手一挥:“为了犒劳这些时日大家的奋笔疾书,本太史令已经命人在戴宁楼摆上酒宴,诸位师长届时一定要来啊。”
“一定一定。”
于复也被他们的气氛感染,嘴角带着笑,他旁边的老著作郎用手肘碰碰他:“看吧,太史令是不错的,和她共事连带着感觉自己都年轻了不少,哈哈哈哈哈。”
于复语气赞同:“确实。”
那些郎官退出去后,太史馆内只剩下言诉和于复二人,言诉将袖子挽起来,开始整理桌上的典籍,她对着于复道:于太史正,这馆中可只有你我二人身强体健些,别干看着,一些整理吧。”
“是。”
她边干事边和于复发牢骚:“这个青山宫也是诡异,主打一个自给自足,不见仆役什么的。”
“你现在是太史正,以后还可以当个太史令,我呢?还怎么往上爬啊?直接就是这太史馆的老大,唉。”
于复笑而不语,若说之前听见言诉这么说,他恐怕还要说上一句:“下官不敢。”,只是这几个月的相处,他已经充分了解言诉了:她来为天启增砖添瓦了不错,却也不碍着她在太史馆当个有作为的咸鱼。
言诉直起身,看向于复:“你怎么不回我?”
于复连手上动作也没停:“大人不是说太史馆是您家,还想升迁到哪啊?”
言诉点点头,一甩袖子道:“太史正,你说的不错,知己啊,哪都不如家好。”
于复无奈地摇了摇头,接着做自己的事了。
……
音希接到何端束醒过来的消息后便赶紧赶过来。
顾宁站在音希的身后,看着榻上的人,不像是大病初愈,倒像是……回光返照。
榻上之人病起恹恹,面容消瘦,西北苦寒之地,风水不养生人,音希看着他,神情关切:“端束,可感觉好些了?”
他刚悠悠转醒,身上没多少力气,勉强对着来人抱了抱拳:“有劳大人关心。”
他环顾看了一圈帐中站着的人说道:“有些事,我要和大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