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峡关下雪了,一下就是三四天,覆盖了黄沙,四周变得白茫茫一片。
黄景佑催得紧,不管天寒地冻,照样把大家赶到校场练兵,乔舒念让孟府府兵也加入其中,校场的习武声能掩盖雪后的寂静。他们收到了大将军的命令,正准备奇袭红柳沟,将红柳沟的兵器库彻底拿下。
无涯正在院里,顶着风雪招呼大家将从骆州运送来军资卸下车。路上快马加鞭颠簸月余,无涯看起来苍老了五六岁,青燕差点没认出他来。
无涯道:“能帮我找个镜子吗?我想把这胡子刮一刮,等会儿好见小姐。”
青燕看他邋遢样,将自己随身的小镜子递给了他,嫌弃道:“后院烧了水,我去给你找个毛巾来,最好洗一洗,把身上的衣服也换一换吧。”
青燕不知道他一路都经历了什么,但她跟着少夫人和应钟一路颠簸过来也不至于无涯这般模样。
无涯憨憨一笑,道:“青燕姑娘就是好,知道我来,连热水都烧好了。”
这哪里是为他专门准备的,是将士们提前烧的雪水,下了校场,吃饭前总要擦一擦身上的臭汗的。西北苦寒少水,下了雪就将雪收集起来化水来用,就算雪化了也要沉淀半日,不然混着泥沙,水色浑浊不能用。
无涯在来的路上遇到往回走的应钟,应钟给他大概介绍了一下下峡关的生活情况,到底是耳闻不如亲见,实在没有想到缺水缺到需要化雪来用。
青燕见无涯面色为难,手都不敢伸进水盆里,便道:“别嫌弃了,这还是下了雪才有得用,不然大家连喝的都紧缺,哪里舍得洗啊。”
无涯问道:“大家?我们小姐也用这个?”
青燕睨了他一眼,道:“不然呢?少夫人是过来帮大将军忙的,不是跑来享福的,怎么可能搞特殊?就算是想搞在这么个地方也搞不起来啊。”
无涯看着泛黄的水色,面色凝重,“这水除了用来洗漱,喝的水不会也是这个吧?”
青燕道:“咱们下峡关有两口井,一口是存了雪水来饮牲口,人喝的再另外一边,比这个稍微干净一点点。”
无涯长叹一口气,捧了把水捞到了脸上,入乡随俗,这一路上黄沙也没少吃,既然小姐能用,那他一个汉子也不讲究了。
洗漱干净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便去见了乔舒念。
黄景佑已经点好了人马,准备晚上借着夜色奇袭红柳沟。防止马蹄打滑,四肢蹄上包了一层皮,箭头也上涂了使人快速麻痹的毒。
经过这几天的勘察,红柳沟的兵器是靠伪装成客商通过山后一条小道用骆驼少量多批次的运到康宁军的营地的。眼下最重要的是先封锁这条小道,再突围对方的营地。
无涯来了,乔舒念有了帮手,想让黄景佑看守下峡关,她和无涯去突围兵器库和封锁小道。试探地话刚吐了个头,就被黄景佑听出了端倪,赶忙打断了,道:“正如少夫人所言,下峡关不能没人守卫,在末将率众出关之后,就由少夫人代为守卫,关内给位将士在本将不在期间,皆要听从少夫人的指令,不得违逆!”
“是!”众将士应答声亮如洪钟。
这一下把乔舒念的路给堵死了,她侧眼看了一眼无涯,心中闷着气什么也没说,起身回房休息去了。小姐又不高兴了,无涯瘪瘪嘴,和青燕两人急忙跟了上去。
合上了房门,乔舒念嚷开嗓门抱怨了,“黄景佑到底什么意思?他是看不起我还是怎样?竟然让我守关他作战?”
青燕急忙倒上了热茶,端到乔舒念眼前,劝道:“少夫人别气了,黄将军也是为了保护小姐的安全。”
乔舒念心头冒烟,一口气将茶水饮下,又道:“既然上了战场,大家都把生死置之度外,怎么可以有保护安全一说?来到这里几个月连大将军的面都没有见到,除了运了两回粮饷,我什么都做不到!还是朝廷封的伏波将军呢,我看这都成了笑话将军了。”
无涯道:“小姐稍安勿躁,打劫的事儿就让黄将军去吧,等他胜利回来,小姐可以找个机会将这些兵器给大将军送到前线去,便可以离开下峡关去找大将军了。”
此言一出,乔舒念转怒为笑,嗔怪道:“到底是连吃了一个月的血旺,无涯哥都变聪明了。”
无涯道:“小姐就别提这茬了,我现在和苏暮一样,一提起血旺就想吐。”
青燕忍不住笑出了声,又道:“苏先生走过南闯过北,自己也在浮空司经常审问犯人,反倒被无涯一个侍卫给拿捏住了,这应该是他一辈子的黑历史了。”
乔舒念道:“他是彻底记恨上我了,他也算是帮了我们大忙,有那些奸细作祟,大将军这次进攻波州不会这般顺利。等大将军凯旋,我们回去后我再谢谢他。”
无涯道:“苏先生和迦宁姑娘已经挪了个新地方,我们的人不分昼夜日夜守护,康宁军的人找过一阵子苏先生,他们并不相信苏暮已经死了,听浮空司的人说,曾有陌生人打探过苏暮的审问笔录,被浮空司的人搪塞了过去。”
“小心就好。”
这边主仆闲聊,黄景佑那边冒着大雪开拔了,红柳沟到处都是白皑皑一片,视线模糊不清,只能跟着风向辨别方向。为了不被人发现,他们熄灭了火把,只在暗夜雪地里摸索着前行。
幸亏是夜里,那个所谓兵器库的营地里还能在一片白中看见火光。兵器库安静地徜徉在山凹里,丝毫没有感知到危险来临,正在享受它最后的安宁。
“攻!”
黄景佑一声令下,一嗖冷箭射落门口灯火,紧跟着又医治冷箭射死瞭望塔守卫。营地的门被悄然打开,黄景佑带人一拥而入。按照黄景佑的说话,让这伙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多活了四个月是阎王爷特批的,那么他现在来是给他们修改生死簿的。
冷风里红柳沟的人睡得正酣,兵分几路,一路杀了巡视的队伍,另一路从外锁上寝房门,倒上火油,闷了一锅烤人肉;第三路直接去了兵器房,将里外搬了个干净。
兵贵神速,这一遭干净利落,黄景佑颇为得意。
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