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浚道:“我们距离照东山中间还隔着两个关隘,过了金水口就出了波州地界,往南到铎州地界,照东山的粮仓会不会是个诱饵,故意将我们往那边引呢?”
王蒙信誓旦旦,“我们的暗哨不会有错,再说,我们一直没有找到他们的粮仓,肯定就在这个地方。”
孟遥临道:“本将刚才还夸王将军有居安思危的意识,怎么现在这么肯定呢?万事不可大意,照东山这个地方先放一放,等摸清楚了再说。”
王蒙还想再坚持,文浚赶忙示意他不要再说了,他和大将军一个想法。目前能确定的就是单崞驻守在中槽岭,夺下中槽岭就能占领波州全境,直逼铎州和南疆胡族,只能胜不许败,现在不是分心攻铎州的时候。
孟遥临看王蒙还有些介怀,便道:“像京、骆、并、襄四地已经牢牢抓在我们的手中,却依然躲不开康宁军的暗桩眼线,这些地方他们的部署只会更严密。我们一路的胜利都是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王将军要是舍不下照东山,本将建议你实地去摸摸,将情况摸清楚之后再回来我们一同商量对策。”
王蒙一愣,“大将军此言当真?”
孟遥临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没有作假。”
王蒙乐了,“那我此刻就去。大家快速整队出发,同本将走!”王蒙向他的将士们招招手,一步跨上了马,调转马头就走了。
文浚道:“真是个傻子。”
孟遥临道:“让他去吧,免得他心不在焉的。到时候撞了南墙就回头了。”他拍拍文浚的肩膀,道:“你留守此处,其余人同我上路。”
一路打到大梁关,康宁军的人反抗地厉害,孟遥临遇上了难得一见的一场硬仗。做不到速战速决,越是拖延越是对他们不利。将士们疲于奔波却徒劳无获,粮草枯竭让孟遥临有了回撤的打算。
乔亦疏道:“若是我们扎在这里,他们就不能安然酣睡,若是我们回撤若再想攻下大梁关只会难上加难。不如在粮草殆尽之前再坚守上一阵子,期待有变。”
阿峰道:“我们的粮草省着点吃还能坚持半个月,若是半个月后我们的粮草供应不上,就只得后撤了。”
“省吃俭用半个月……”孟遥临负手沉思,“这是致全军将士于险地啊!”
第二日一早,天色灰蒙,乔亦疏做先锋,领兵两万到大梁关门口挑衅。见对方守将藏匿不出来,乔亦疏神色一变,搭弓上箭,将城门上的旗帜一个个射落在地,可对方依旧紧闭关门,高挂吊桥,让乔亦疏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你们是死了吗?”战士们开喉骂了起来。
骂得太起劲了,便招来对方一通乱箭,却不见一人出门应战。
“准备火攻!”
大军后退五十步,架起火兜,填充火药。便是一通弹射,城墙炸开豁口,炸断了吊绳,放下了吊桥,一通猛撞,可城门依旧如铁,蔚然不动。乔亦疏的人搭起高梯,欲翻墙而入,上头浇热油、开水或用乱石砸,几番欲试,均未成功。做不到关门打狗,就变成了荒原打狗,乔亦疏伤亡惨重。
城门终于打开,康宁军蜂拥而出,双方终于混战在了一起。
乔亦疏怕的是他们不出来,只要出来了就好了。他的人马虽然伤亡惨重,但并非没有战斗力,更何况后军还有阿峰和其另外两位将军接应。
酣战两个时辰,惨胜。大梁关守军降将一千余人,逃走两千余人,战死一千余人;乔亦疏这边战死九千余人,轻伤三千余人,重伤五千余人,终于在油尽灯枯之前拿下了大梁关。
乔亦疏和阿峰从关内搜出火铳上千余支,但没有搜出火药。据降将们交代,这些火铳因为火药供应不到位,所以闲置了两年多没有用上。
乔亦疏踢了一脚,道:“废铜烂铁!”
这玩意射程还没有弓箭远,携带笨拙没有弓箭便携,使用不当还会伤到自己人,也就康宁军拿它当个宝制造了这么多。
“全部收拾好,待回骆州时一并带回去。”阿峰道。
乔舒念在并州时管理了两个康宁军私建的火药房,看能不能制造出适配火铳的火药。
孟遥临赶来时,乔亦疏和阿峰等人已经清理干净了战场。大梁关他们攻打了快四个月总算是攻下了。这和他出征前立下的誓言相差甚远,他曾给乔舒念说最快半年最慢一年定能凯旋,可一路攻到大梁关就用了半年时间,却还没有和康宁军主将单崞碰上面。
庆功宴上,孟遥临和众将只顾喝闷酒,完全没有像往日里取得胜利后的喜悦。院中成群的将士喝酒猜拳,哭声、笑声混成一片。
“末将想问一下大将军,伤亡将士如何……安置?”乔亦疏的喉头打结,颤栗着说不出话来了。这是他跟随孟遥临以来,打过的最大一场仗,死伤最严重的一场仗。活人可以用时间来推平心伤,但死了的、那些终身残疾的他不得不给他们的一个好的安抚。
另一将呷了一口酒,醉恹恹地道:“还能如何安置?死人就地掩埋,伤残的挪到后方疗养,家属给钱补贴,就这三大样。”
“你说什么?什么叫就这三大样?”乔亦疏涨红的脸色怒气冲冲,俯身过去抓住了那将的衣领。
“历来就这三大样,难道你手下的兵比较特殊?难道还需要我们这些活人对他们三拜九叩?”那将军不服气的瞪着乔亦疏,又道:“我跟随大将军南征北战多少年,难道就你的手下死了人?”
乔亦疏渐渐松了手,他是觉得不够,可想不出更好的补贴安抚法子来。
阿峰一把将乔亦疏推回到座位上,好言劝道:“大家还要同心协力打单崞,就不要起内讧了。”
孟遥临道:“死伤的战士都记录在册,杀单崞和宁王给他们报仇!唯有如此,才能安慰我们这些活人的心。”孟遥临戳了两下自己的心窝,“不对,现在不只是康宁军,还有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