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暮陪她坐着,竟一时佩服到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愁眉紧锁,半晌后才唉声叹气地道:“你把事儿搞得这么复杂,你让我怎么救你啊。”
乔舒念娇俏地眼眸终于沉了下来,“谁要你救我了,只要你把手上关于宋图南结党营私、勾结康宁军祸害朝纲的那些证据交上去,让大家知道是宋图南罪有应得就行了,我是死是活没所谓。”
苏暮瞪了她一眼,“乔小姐倒是活得通透,可你现在是我用来和大将军谈条件的砝码,如何能轻易放弃?”
“那我还是死了算了吧。”乔舒念背过身,不再理会苏暮。
苏暮站起了身,认真地道:“乔舒念,你我之间的关系再明晰不过,就是利用和被利用的关系。自从我跟随老陶假投降的那一天,我就没想过我的生死,康宁军大势已去,但我手下的人我得留他们一条活路。”
康宁军在大将单崞的带领下,和胡族勾结在了一起,宁王逐渐被架空,已经不是苏暮以前支持的康宁军了,他不得不考虑手下所有兄弟们的退路。
“退路?”乔舒念转过了身,怔怔瞧着他,“我已经帮不到你了,你尽管去和大将军谈,但千万不要拿我要挟大将军,他不会吃这一套。”
苏暮笑了,“你这么维护大将军,大将军知道吗?只怕大将军觉得你做得太多,显得他更窝囊了吧。”
乔舒念道:“你这是什么话?堂堂大将军,所思所虑,皆以大局为重,他懂我的苦心,怎么会嫌自己窝囊?”
苏暮道:“那你可真是不懂男人了,你得万事依靠他,而不是让他万事依靠你,你不觉得你抢了大将军很多风头吗?我不知道孟府里头的风评如何,可这市井上的风评乔小姐可是被神话了,襄州一战、并州一战,乔小姐如何力挽狂澜,如何逼退康宁军的宏伟事迹已经是茶馆内说书先生的美谈了,背后称乔小姐为女将军,每每讲起乔小姐的事迹,茶馆内座无虚席。你这么厉害,让大将军情何以堪?”
乔舒念一愣,她只不过是在大将军病重之际帮了一把忙而已,怎会有如此传言?大将军伤势好转后,她并未掺手九重帮的军务,他不会这么小气吧。
她忽然想起那晚从郊外回骆州的路上,孟遥临突然不理她了,无涯也提醒说她事儿做得太多了,难道他真的因为她抢了他的风头才生气的吗?
乔舒念突然觉得心头一阵难受,得不到孟遥临理解的难受。她在他的眼中真的是那样吗?
“怎么?难受了?我胡说的,你不必当真。……我先走了,毕竟还要找大将军去谈谈条件。”苏暮胡乱侃了几句,没想到说道乔舒念心里去了,他不懂该怎么哄,还是赶紧逃吧。
一边吃着苏暮带来的点心,一边享受牢狱里头的孤寂,还要忍下不被孟遥临理解的委屈,苏暮走后,乔舒念眼泪扑刷刷地掉。
“我也没有那么要强啊,我也希望现在有个人能来救我。”乔舒念自言自语,仿佛世界里就剩她一个人。
孟遥临并没有因为家事而顾不上公事,就在苏暮想着和孟遥临谈条件时,他手下的窝点又被孟遥临的人端掉了两个。
苏暮忍无可忍,直接找上门去了。自从卸任了浮空司监司后,这还是苏暮第一次和孟遥临单独见面。
“苏……苏先生?本将听念念这么叫你,那本将也这么喊你吧,虽然有些拗口。”孟遥临躺在躺椅上,脸上带着守丧的疲惫,低眉浅笑。
苏暮站在对面,道:“一个称呼而已,大将军想叫什么都成。”
孟遥临问道:“苏先生来找本将是有何事?”
“谈条件的。”苏暮坦白,“我知道大将军正在想办法救少夫人,我手上有一些证据希望能帮到大将军。条件就是恳请大将军释放抓捕的康宁军暗哨。”
孟遥临眉眼一抬,嘴角一笑,“苏暮,你可真是敢啊!本将没第一个抓你,就已经是格外开恩了,你竟然敢上门给康宁军奸细求情?”
苏暮没有多辩解,双腿一屈,跪了下来,“我现在就投案自首,只求大将军不要伤害其他人,他们知道的并没有我知道的多,把他们赶出骆州即可。”
孟遥临看了一下旁边的阿峰,相视一笑,“苏暮你在这儿同本将说笑呢!”
“……难道大将军不想救少夫人了吗?”苏暮问道。
孟遥临面目一阴,陡然起身,走到苏暮身边道:“少夫人的事是本将的事,不劳你在这里操心,本将不管你手上有多少有关宋图南的证据,宋图南已死,你所谓的那些证据,就留给御史台的人去调查就好,你少拿这些在这里要挟本将。”
“……”苏暮局促不安。
果然如乔舒念所说,孟遥临是个不受别人要挟的人。他的这一套在乔舒念跟前有用,在孟遥临跟前未必有用。
“你还不走?是等着本将让人抓你吗?”孟遥临道。
这倒让苏暮一愣,他都上门了,他还不抓他吗?
孟遥临道:“我暂时不抓你不代表以后不抓你,待把你手底下那些蛆虫收拾干净,最后一个轮到你。慢慢玩,不着急。”
苏暮找了个难堪,什么也没说,便起身行了个礼就出去了。
阿峰问道:“苏暮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头号人物,大将军为何还要放过他呢?”
孟遥临抿然一笑,道:“留着他还有用,他翻不出我们的手掌心。”
孟遥临笃定苏暮不会留着手上的那些证据的,据他的了解,苏暮已经在着手安排救乔舒念了,所以他不用干涉他或者受他的要挟,就能一举两得。
阿峰道:“单崞勾结胡族,和各处的奸细联络频繁,京、骆两地举动更甚,直接扣下他会更省事。”
孟遥临又坐回到躺椅上,低语道:“苏暮不一样,他的心已经在动摇了,不然就不会上门来求我留这些人一命。他和少夫人来往,也无非就是寻求一个庇护罢了。等少夫人安然回来,他的账再另算。”
他真是把一切都摸清楚了,只是不动声色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