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千年?前的无数次那样。
沈菡之慢慢放下手?。她看起来?十分挫败,重新?坐回了椅子上。月小澈看着她落寞的侧脸,想?说些什?么,但似乎是?碍于所有人都在此处,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谛颐看了眼那只小纸人,看她们眉眼间相?互打的机锋,不用再猜也知道又是?个被旧事所困的人。她揉了揉眉心,道:“你们将这些魂魄困着也无用,反而惹眼,最后?弄巧成拙。”
然而看她们的神色,谛颐也知晓这些事情无法强求。她道:“先前不曾出?事,或许是?因为上面还离我们很远。而今出?的这些事情已经可?以?推测出?来?旧事又得重演一回了,你们做好准备,多的我也不劝。”
琴心天姥愣在原地很久,还是?准备告辞,将被困在净瓶中的女儿魂魄放走。她身上还担着一半越琴山庄的担子,剩下譬如宁归萝的小辈们也还未长成,她不能死在这时候。
临走前,她像是?想?到些什?么,对着玉自怜道:“你那个请退出?去的门生有点?蹊跷。”
言语间,她已经不再像从前一样,将司羡檀当做可?以?随意拿捏的小辈。她提示道:“那姓司的小丫头?修为飞涨,如今已是?渡劫期,但是?她快要死了。”
灼璎在桌子上好奇地摸南华她们伸过来?的手?指,玉自怜还未来?得及将她塞回去,抬眸便?看见了琴心天姥复杂的眼神。
“她身上一股将死之人的味道,但是?与我们不一样,”琴心天姥道,“这丫头?翅膀硬,骨头?也硬。我老?了,啃不动了,抽我的那顿鞭子我就当作是?当年?抽你一鞭的索债。她不知在外倒腾什?么,玉自怜,你自己教出?来?的门生,你自己好自为之。”
琴心天姥还是?那个琴心天姥。说完这番话,她转身便?走。玉自怜像是?没听见一样,凝视着掌心中挥舞小剑的灼璎,久久没有言语。
万里之外,某座小城,茶楼。
楼内空空荡荡,几乎没有客人,只临窗对坐着两位风华正茂的少年?。其中一位身形总透出?几分不自然的僵硬,另一人则自在许多,此时正撑着脸眺望冷清的街景。
她们中间摆放着一壶热茶,自在些的那位斟上两杯,用灵力将其吹冷了些,对着另一位随口道:“喝茶。”
她对面坐着的司照檀僵硬地捧起茶杯,一饮而下。
解开了口舌的禁锢,司照檀的问题再度倾斜而出?,只是?声音已经透出?些许疲惫。数日的奔波劳累让她头?痛,更头?痛的还有要面对司羡檀简直荒谬的计划。
“你说景应愿有仙骨这件事,是?真的吗?”
司羡檀抬起茶杯,喝了一口,坦然道:“真的啊。”
“你又想?要干什?么,该不会?要拿来?自己用吧?”
司羡檀睨了她一眼,语气依旧十分不在乎:“我自己有骨头?,要另一份干什?么。”
她自顾自地喝茶看景,仿佛根本不在意谁有仙骨,也不在意拿走之后?对方该如何是?好,这一切都与她没有关系,只有那个人——
司照檀声音古怪:“你要拿给崇离垢用,是?不是??你脑子出?问题了司羡檀,你该不会?真的把崇霭说的狗屁婚约当真了吧,她怎么可?能跟你结道侣?”
司羡檀精致的眉眼依旧平静。她没有因为司照檀的这番话而动怒,只是?神情鲜有地有些恍惚,似乎思绪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她放下茶盏:“真真假假并不重要,我如今变成这样,也什?么都不在乎了。”
她说着不在乎,却还是?将自己控制在这具躯体之内。如若真的不在乎,为什?么又要干这些事,为什?么不放自己走?
司照檀明显不信,她怪声怪气:“司羡檀,你这种人怎么可?能舍己为人?”
“我这种人?我这种人是?什?么人,”司羡檀笑了一声,她从茶水里看见自己和玉自怜一样苍白的脸,不自觉地抬手?摸了摸脸,“我只是?觉得——”
我只是?觉得,当年?骗了崇离垢,告诉她她的娘亲真的会?在落雪时回来?,有些于心不忍,欠了一份债。
司羡檀将前面的省去了,只是?淡淡道:“我只是?觉得我欠她债。”
司照檀瞪大了眼睛,似乎它在说谎
晌午的日光透过门?缝钻进来,盘踞在司羡檀发着光的剑尖上。
她收敛起笑意,面容罕见地透出?几分严厉,如白蛇般阴冷的眼神锁定了木桌上摆放着的一盆罗汉竹。
民间志怪故事?里常说,竹林有鬼。竹似乎是阴邪之物所寄生的媒介,司羡檀毫不?犹豫地抬手?削去了那盆罗汉竹的枝干,几乎瞬间,她便看见残枝败叶之下,有团青黑色的软雾飘了出?来。
那东西没有实体,软绵绵地拍不?散斩不?断,只是一味地绕着司羡檀盘旋。她心生嫌恶,心知这不?是什?么好东西,提剑便斩,然而渡劫期的修为却劈不死这团来历不?明的怪物。几个来回下,它古怪地笑了两声?,语气似有得意:“不要白费力气了。”
司羡檀停手?。外头的日光似乎被乌云遮去,顷刻间,屋内只剩下一片晦暗,将她与它混作?一体。她偏了偏头,打量几眼这团雾气,再度重复道:“你是什?么东西?”
“我是得道飞升的仙,你见过我,见过许多许多次,但我们每次都是隔着崇霭的皮囊相见,”它柔声?道,“我知道你,司羡檀。我想来此处找你,已经想了很久了。”
司羡檀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眉头,心下升起几分疑惑,却本能地抗拒与它再继续接触下去。她流露出?适时的冷淡与嫌恶:“既然你与崇霭有缘,便打哪来回哪去,你想见我,可我不?想见你。”
“我已经无处可去了,”它笑声?如铃,似乎是发自内心的欢喜,“崇霭死了,所以我来找你。”
它心带恶意,欢笑着观察着面前的修士。黑发黑眸的少年依旧身着白衣,只是没有了昔年蓬莱学宫的徽纹标示,袍袖边缘和裤脚处都滚了一圈黑金色的绸边。她身上正源源不?断地冒出?血气,旁人看来没有异样的双手?上淋漓流淌着不?属于她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