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思考了一瞬,知?晓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件事情若讲去给旁人听,旁人定然当她是?在发癔症。但在场的都是?见惯了大风浪的修士,且都是?姐姐的心腹好友,她便也不再隐瞒。
景樱容坦诚道:“姐姐,你如今所看?到的我,是?我的一粒微尘
景樱容默默看着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景应愿忽然生出一种荒谬的错觉。
她们仿佛只是海上千万艘小小的渔船,点着灯火,巨人自仙山琼阁之上往下望去,左挑右拣,任凭哪艘渔船都是一样的平凡。于是隔着千万里将手中坠手的巨石掷下,好巧不?巧,正好砸在她们所在的这艘小船上。
这只是个巧合,是概率问题。渔船有很多,沉了哪艘巨人都不?会心疼,很快会有新的补上,故而不?会有人在意船家的死活。
众人微妙地一齐沉默下来。景应愿坐在椅上,看着景樱容砚台上架着的狼毫笔逐渐干涸,终于在一片寂静中掀起眼皮。
她问了一个很古怪的问题:“如若一颗巨石砸在我们所在的船上,船要沉了,你们会怎么?做?”
柳姒衣立马接话?:“我们都会凫水,直接弃船逃呗。”
晓青溟听出几分景应愿话?中的意思,替她补充道?:“那如若我们只能待在船上,谁也?走不?了呢?”
柳姒衣依旧不?假思索。她脑筋向来转得很快,眨眼的功夫便接上了晓青溟的话?头。
“那就一起把?石头推下去,”她眼神狂妄,轻快道?,“既然已?经是死?路一条,那石头也?别想好过?——它凭什么?不?请自来?”
景樱容看着景应愿的神色,她知道?皇姐话?中的隐喻,此时又听了柳姒衣一番话?,不?由抿唇笑?了笑?。
她如今跟她们已?经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天阶不?开她回不?去仙界,开了又得面对暗面的堕仙,若此战不?胜同样死?路一条。她劫数已?过?,没多的轮回次数兜底了,更?何况被扒皮取走龙筋后她也?回不?去上边,又是一样的结果。
景应愿指尖在半空一划,分出一条闪着灵光的金色直线。
她在线的上半边画了几团,又在下半边画了几团,解释道?:“在天阶开之前,我们要肃清人间的邪祟,不?能让它们两面夹击我们。”
柳姒衣先前将堕仙与飞升之间关联的事情与晓青溟说了,她们的反应倒都还正常,注意力都凝聚在了该如何先剿灭它们的这件事上。此时她们听过?景应愿这番话?,金陵月抬手发问:“那些宗门世?家愿意出手相助了吗?”
“暂且达成一致了,”谢辞昭轻描淡写道?,“我们用了点非常规手段。”
众人抬眸望向天际闪动着的传送阵。她们知晓里面定然藏着人,之所以?不?下来的缘故只有一个,那就是皇宫盛不?下。
金陵月顿了顿,忽然换了个话?题:“千重她……”
她话?音未落,一群人便看见天边某道?流云背后闪动起青紫色的光芒。那又是一座传送阵。
开传送阵所需的灵力巨大,如今四海十三州灵气衰弱,如非急事或远门,许多大能都更?愿意御空飞行。速度相较传送阵虽然微微慢了些,但所耗费的灵力可忽略不?计。
她们看着这座传送阵靠着景应愿她们那座闪了闪,然后从云端蹦出来一个人。
那人的长发再也?不?是昔年乱糟糟的模样,而是有人为她好好梳理过?,露出干净整洁的面庞,与终于有血色的嘴唇。只是身上那件大氅依旧没变,还是十分厚重,一只小鹰正站在她肩头啄毛领玩儿?,见到底下有许多熟面孔,便放开无辜的毛领,欢叫着飞到了金陵月伸出的小臂上。
许久不?见,也?是对于凡人而言的许久不?见。甚至这场分别于凡人而言都称不?上太久,景樱容贬谪臣子去岭南,那些人路上都得花两年。
只是自所有人认识雪千重起,她便一直是病恹恹的模样,不?是吐血就是在吐血的路上,怎可能如现今这般生龙活虎。
当她还在半空时,便有很多双手抱了上来,似乎是在学她当年在鼎夏游学时将所有人都摸一遍的行径。那时许多人以?为这是昆仑独有的礼仪,类似献花念佛经什么?的,心想不?能寒了昆仑的心,便默默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