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无说话。一行人沉默着,带距离松河边不足一里地时,每个人的脚上都是淤泥和着黄灰,糊满了两腿。
“再过去就不好走了。”赵引道,“不如今日就在此吧。”
楼灵溯看了看前路,的确是再无法前进,倒在地上的乱石树木将路堵了个严实,再找不到下脚之地。
楼灵溯站定,环顾了四周,又看向了松河上游,虽然隔着些距离,但仍能看到宽阔的河床,奔涌的河水并不湍急,很难想象在夏季这河中的水会倾泻而出,为祸一方。
赵引站在她身后半身位处:“此时是枯水期,河中水量较小,若是夏天,此地便能感受到河水带来的湿气了。”
楼灵溯观看着四周,指了指上游的一处山岭道:“那是何地?”
赵引回道:“那是镇河山。”他自嘲般讪笑了一声,“取这个名字原本是为了镇着松河,唉……”
楼灵溯听出他话中的弦外之音:“怎么?”
“不仅阻止不了松河泛滥,倒是养了一窝山匪。山中地形复杂,易守难攻,三年前一帮草寇占了山头,从此隔三差五下山打劫路过的商队。刘大人几次剿匪,都铩羽而归。”
赵引一阵长吁短叹,语气中皆是愤懑。
楼灵溯望着山头:“匪患?”她眉头蹙起,“这可不妙啊。”
赵引连连点头:“如今饥荒又是水患,更是无暇剿匪了,刘大人……她也很无奈。”
这一路走走看看,临近傍晚时起了风,楼灵溯脸被吹得生疼,这才回了县衙。刘缘已着人备下了饭菜:“本想好好招待楼翰楚,只是多事之秋,只得请楼翰楚担待了。”
桌上不过是两菜一汤,用来接风的确是寒酸了些,可松河县如今都要靠赈灾粮过日子,对比之下,这点已然是盛情款待。果然被女皇派来镇守松河的,不会是个庸人。
俩人一起吃完了饭,喝着茶,刘缘这才问:“楼翰楚今日可有收获?”
楼灵溯想了想:“倒是比我想得要糟糕得多。”她京城里待了十几年,对于这个世界的了解却实在不多,对于落后建工下的水灾情况的预设,自然会与现实有个巨大的差距。
刘缘没指望这样一个人真能有什么法子治水,心中毫无失望,她将茶盏放下:“三年前才修了堤坝,今年还加固了下。谁曾想今年水患要比历年都大,加上今年收成不好,否则这个时候,说什么路也已经挖开了。”
“这些,赵引都与我说过,刘知府也实在不易。”
刘缘轻叹了一声。仅以楼灵溯的相貌,实在是非常容易博人好感,尤其她此刻通情达理没有京城官员的倨傲,更是让刘缘对她心生好感:“楼翰楚明日可有安排,要是再去看松河的话,本官可一同前往。”
“我想往上游去看看,尤其是镇河山。”
刘缘一惊:“这是为何?”
“松河地势低矮,要想除水患,还需得上游看看才是。镇河山属于龙行山一脉,与松河相依而走,我想看看能不能借山形治水。”
此方前人并非没有想过,只是都没有成功,楼灵溯提起来并不奇怪。不过倒是让刘缘觉得这人的确是有想做事的心思,而不是单纯来沽名钓誉。
“赵引也应该说过,这镇河山上有匪患,楼翰楚去恐怕不安全。”
“此事也颇为困扰。不过如若不去上游,此行无异于空谈。”楼灵溯坚定地看着刘缘,“无论如何也得走一趟。至于匪患,希望不要碰上吧。”
刘缘有些惊骇地看着楼灵溯:“楼翰楚莫要说笑。”楼灵溯要是在松河地界上出了事,她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倒也不是说笑,一是随行护卫武艺出众,等闲不得近身,二是,这山匪劫掠自然是靠近行道,我打算从山楚里穿行,靠松河一面行走。除非他们改了主意做水上的无本买卖,否则,碰上的几率实在不大。”
“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如今是枯水期,不趁着此时看看,又得等一年。纵然是有风险,无论如何也得走一趟。”
刘缘听她话说至此,知道她的确是思量良久,倒也不再阻拦:“如此,便让赵引跟着楼大人吧。他熟悉地形,对山匪也略知一二,到底稳妥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