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拖着步子,在夕阳中踱步,奢望着校门到宿舍的路途可以再长一些。
不经意抬头,恰好一个残影在血色天边划出一道弧线,好像有一瞬间那身影与落霞共舞。
紧接着是一声闷响,一副躯体落在脚边,鲜红溅染了我白色的球鞋,我皱了皱眉,没作声。
眼睛略过的刹那,却失了神,我的眼神拖拽着身子扑向地面,白皙的面庞上还残留着血色,那是他的五官,那是他的身体,他静静的躺着,在我面前。
我呆滞的跪着,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几个身着白衣的人将我从他身边拉走。黑色降临前的瞬间,是流着血的天空和洛长骛的尸体。
就这么浑浑噩噩过了三天,我时常会猛的惊醒,又忽的沉睡,像被人撕扯着衣领在冷水中反复洗刷浸泡。
面前是不见尽头的黑。
脚步一下一下砸在水泥地面,“咚咚”的沉重,心像石头一样被反复举起抛落,吸水似的在胸膛爆炸,逼得喘不过气。
黑色近在眼前。
我用尽全力拉开面前似千斤重的铁门,伴随着邪笑般的刺耳声,光亮在我面前迸裂。
最先恢复的是听觉,我听见悦耳的鸟叫,叽叽喳喳的,风路过我的脚踝,是温暖的邂逅。我闻到一阵旧到泛黄的墨纸和木屑,混合着四月的淡淡花香。
挣扎了几秒,眼睛终于能勉强睁开。湛蓝色是第一幕,然后是高大的树木和身边矗立的水泥围墙。我踏过门槛,身后“咚”的一声,门关上了。
这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地方,每天下课我都会来这里,有时是看书,有时是写写东西,有时也会靠在围墙边上,听耳机里最大声的音乐,随意瞥过路上匆忙的人群。
但此时的天台让我觉得有些古怪,这种感觉在我踏进门的一瞬间就缠上了我。我环顾左右,成叠的旧书籍仍堆在天台的角落,废纸壳七七八八横在路上,挡住了部分视野,一边的围墙上胡乱涂鸦着“xxx我爱你”、“今天我们毕业了!”、“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最显眼的还是用黄色和黑色的喷管所描绘的大大的“regret”,叠在歪七扭八的笔迹上格格不入。
阳光太过刺眼,我不经意抬起胳膊,手却在半空中滞住了。
现在不是傍晚吗?太阳怎么会这么大。
我慌忙抬起手机,屏幕却像坏了一般怎么摁都不见亮,我又看向腕间,才想起来今天没有带手表。
一股寒意顺着经脉蹿上头顶,我麻木的站在天台中央,包裹在世界暖的呼吸里,不知所措。
过了一会儿,我才把自己从惶恐中揪出来,定了定心神,朝着另一边围墙走去。
由于废纸壳的阻挡,那里一直是我的视线盲区,我绕开残旧的纸山,眼前的一幕却让我愣住了。
一个身影半俯在栏杆上,白色衬衫勾勒出修长的背影,衣角在微风中飞扬,踏着白色板鞋的一脚轻轻摇晃,衬在乌黑的墙角格外显眼,少年侧颜在蓝天中描摹成好看的弧度,伴随着细碎的音乐韵律摇晃。
那是洛长骛。
我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心跳却早已乱了。明明什么都没做,那人却像听见了只有我自己能听见的轰鸣心声,在我愣住的三秒内回过了头。
鬓间微长的黑色发丝晃着,像是在挑逗少女的心,清如碧波的眸子划过,眉间似乎颤动了,也或许是我的臆想。不经意间,我们的眼神相碰,我立刻如火烧般弹开了眼神,却就在那一瞬间看到了那日思夜想的面容。
那人站直身子,似乎有些意外被突然到访,他的眼神飘忽了两下,试探性的开口:“同学,你有事吗?”
清朗的少年音有些僵硬和冷冰,千言万语在此刻生生涩在嘴角,时间似乎停滞,我呆呆的站立着,直直的望着他。
他也不回避我的眼神,转过身面对着我,左手轻巧一抬将耳机取下挂在颈上,随后放下手,似乎在等待什么。
视线逐渐模糊,失焦的瞳孔里人影交叠,我感到自己的身子轻飘飘的,不受控制的向前倒去。
沉底前的刹那,一股力量将我从深渊中捞起,右臂上的温暖让我有些恍惚,但随后出现在我面前的那张脸却真实的将我拉回现在的世界。
洛长骛关切的看着我,眼中犹疑并未完全消却。
这次我才彻底回过神来,沉默的站着不是办法,当务之急是将心中的疑惑问出来。我连忙站直身子,将手臂抽出,同时鼓起勇气对上洛长骛的眼,强装镇定道:“劳驾,同学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