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铮一定是看出了什么,说不定曾经上书奏报过,皇上却暂时没有动作。
所以,只怕老大人从巡安胡哈时起,便在找机会借题发挥。
他是在用命敲打赵晟、用命逼皇上。
倒没想到,把李爻这不知所踪的学生逼“活”了。
事到如今,看似暂了。
但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
李爻觉得未必。
他心底腾起股不安——山河无常,风云变幻才是亘古不变的常态。
花信风出帐子,正撞见景平匆匆往回走。他每日军务繁忙,这师父当得来去如风。在武艺上对景平倾囊点拨三年有余,日日早课不落,晚课检查,已经非常难得了。
景平见他又火烧屁股不知要去哪里,忙行礼。
花信风在他肩膀一拍,要擦身而过,又抽冷子顿步转回来道:“你太师叔跟郑大人师生情笃,老大人伤重,他心情不好,今夜你勤照应他。”
景平称是。
话还飘在脑袋顶,花信风已经撩远了。
贺景平吸了一口军营春日里篝火味的风,帐帘进门。
入眼见李爻侧对这大门,半倚半坐在桌子沿上。对方听见动静,转过头。
李爻的大半张脸映着火盆的光,另外一边埋在阴影里,动作间他脸上的没落和冷冽换成了些许温柔,春风化雨的笑意明目张胆地扎了景平的眼。
“快来吃饭,”李爻招呼他,“都给你热着呢。”
景平见对方还披着自己的氅衣,心下窜出莫名的得意,他也透出几不可见的笑:“哦。”
应过一声,他自行把饭菜从烤火架上端下,没着急吃,又从怀里摸出个小纸包,把款桑花捏出一撮,放在铸铁壶里,开始烧水。
李爻“啧”了一声,扬手把他拽过来,搂着肩膀按在自己旁边的椅子上:“你这孩子,快吃饭,难不成要我喂你?”
景平如今已经不是他当年单手就能夹在臂弯里拎上马的少年了,李爻便不由得多了两分力道。
没想到景平猝不及防,简直是撞进他怀里的。
年轻人心脏顿时崴脚了,鼻息一沉,暗骂自己:紧张什么!放松,就像从前一样。
李爻浑不知年轻人的心思,没事人似的,拿起筷子塞在景平手里:快吃。
他的手现在挺暖和,温暖让指腹上的薄茧都变得旖旎,不经意划过景平掌心,景平顿觉被什么在心上挠了一把,后脖颈子的寒毛通通打着激灵站起来,气海猛然腾起一股燥气,上下两头地窜。
这样的应激反应彻底把景平吓坏了,他手一哆嗦居然掉了筷子。
李爻恬不知因果,继续笑话他:“怎么,你是黄花儿大姑娘,手都摸不得?闹得好像我调戏你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