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如何?
慕容灼自幼长于深宫,她身上有天真烂漫的一面,却绝不愚蠢。
看见天君眼底盈盈的笑意那一刻,她从未如此深刻地明白少师与储君对天君的忌惮抗拒所从何来。
她眼底有笑,笑意却并不真实。
笑意之下,是一种极致的漠然。
在死亡面前,这种漠然甚至比喜悦还要可怕。
于是慕容灼心底升起了一片更深重的阴影。
那片阴影仍然名为恐惧,却不是对天君的恐惧,而是来自于另一个突如其来的猜测。
天君要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无非就是用她来制衡少君,或者说威胁少君。
神祇一念可动天地,眨眼间便可来去万里。
那为什么天君出现在这里,并未立刻带走她,反而不急不缓留在此处?
慕容灼眼睫微垂,注意到天君衣裙间金色的神血仍然不住滴落,心念微动,意识到天君此刻的情形怕是非常不好。
那天君就更不该在此处虚耗时间。
除非天君离去与否,并不重要。
慕容灼得出了结论。
——天君颓势已显,无力回天,来到这里就是要用慕容灼作为筹码,争得一点扭转局势的希望。
以天君的地位,倘若不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境地,何须亲自前来。
而她只要来到这里,目的便已经达到了。
慕容灼长睫剧烈颤抖,闭上双眼。
她知道少师一定有手段探知她的行动,就连深夜中慕容灼和衣坐起,他都能及时赶回来,更遑论此刻天君长驱直入,已经将她握在了掌心。
“少师呢。”慕容灼忽然睁开眼。
她看向天君,勉力压住微颤的尾音:“少师在哪里?”
天君笑起来。
少君和储君都不大吝惜展现自己的笑容,天君也是如此。但慕容灼在她的笑容之下看不到任何情绪,仿佛只是依循过往的习惯,露出一个笑来。
“那孽子现在应当还活着,不过他既然牵挂着你,未必能活太久。”
这句话并没有什么用,因为灵犀契没有断开,少君当然还活着。
但从天君意味深长的语气来看,少君此刻的处境应该不会太好。
天君看着慕容灼竭力镇定的神情,笑意微敛。
她的神力如水般飞快地流逝,随着汨汨流淌的神血一并消失。这等重创当然不是那两个孽障能够做到的,而是在她夺得这具身体时,另一半自己留下的沉疴旧伤,又在这些时日仙界的变故中再次催化,故而让她落到了如今这步田地。
倘若不是她险险胜出,那么这具神体乃至神魂,都会一同毁灭殆尽。
天君的心情变得不太好。
道不同不相为谋,她很不喜欢另一半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