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没有异议?”
“没有。”尤拉西斯低声说,“他该死。”
“那达成一致了。”闻人歌耸耸肩。
“你说服我没用,我就一普普通通骑兵连连长,”尤拉西斯往后一靠,“你得说服常委会,徐生也是常委会委员,他还管钱袋子,排名靠前,你这么突然出手,那里的反对声音才是最大的。”
“不会有什么声音,”闻人歌笑笑,望向一旁的秦唯西,“我今天下午还有个会,是尘世六族的联合会议,会发表公报的那种。”
“尘世六族的……联合会议?发表公报?”尤拉西斯怔了怔,随后回忆起了些只在小说上看过的内容,骤然坐起,表情愕然又严肃,“黑潮?怎么可能!劫尘之后不是还有很久吗?”
“这次情况不一样。”闻人歌也不多说,直接指了指秦唯西,秦唯西点头配合,顿时打消了尤拉西斯的疑虑。
“呼,我明白了,”尤拉西斯点点头,再次开口,“需要我做什么?”
只是这次,她的声音听着没那么生气桀骜些了。
“时间紧急,等会我一边开会,你和长风一起按着这份名单,带监察部去干活,”她又从旁边文件中抽出了算不上厚但也不薄的一摞纸,“长风走文官,你走军方,该降职的降职,该入狱的入狱,该请喝茶的请喝茶。”
尤拉西斯看着那摞纸,心中一紧,迟疑着问,“这么多人吗?”
如果只是名单,这得写多少人的名字?
“不算太多,”闻人歌翻开给她,抬抬下巴,“前面十来份都是违法犯罪的,有的受贿,有的和洪泉一样,证据详实情况明确,这些怎么处理不用我多说。剩下的,只是一些普通的,唔,稍微有些越格的行为,让监察上门聊聊天,敲打敲打就行了。”
尤拉西斯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唇角突然抽了抽。
“一个月带着家人去酒店吃了二十天大闸蟹也算吗?我认识这家伙,那就一自己不爱做饭又喜欢吃的馋鬼。”
“刚铎城面靠海,这里的淡水蟹可不便宜,”闻人歌耸耸肩,“这么个吃法已经超过他的工资水平了,况且,连着吃这么久,酒店老板和一些常客也都认得他,就算他纯馋没贪,也有风言风语传了出来。作为干部,这些都是不太好的价值导向。既然这次要彻底整顿一番,小事儿也就别放过了。”
“那还有这个,她和她的合法伴侣晚上做些爱做的事儿也要管吗,又没寻花问柳强抢民女啥的……”
“扰民了!做到深夜隔壁邻居普通小民抱怨几回但不敢投诉。而且硬要说,未来说不定就有人揪住这点行贿,”闻人歌表情也有些无奈,“让她多看看报,找点其他有益身心的娱乐项目。”
“得,我去敲打敲打这群崽子。”尤拉西斯浏览了一遍,站起身憋住笑,心情似乎都好了不少,等了柏长风几步路,又突然回头,唇角带贱笑,“诶,我突然想起,我就一连长啊,怎么去敲打那些大人物?”
闻人歌一把抓起桌上的空文件夹丢了出去,口中笑骂,“快滚蛋。”
她劲不大,尤拉西斯躲都不用躲,只是一直一言不发慢吞吞跟上的柏长风骤然伸手接住,然后狂风暴雨一般朝尤拉西斯脑袋上抽。
“嘶,柏长风你这个王八蛋。”尤拉西斯一边骂一边溜了。
闻人歌看着她们的背影笑,笑着笑着,唇角慢慢落了下来。
“你们之间的气氛很好,”秦唯西慢慢走了过来,坐下,轻声评价,“在我看过的那么多里面,是气氛最好的。”
闻人歌十指搭在一起,过了会,微微摇摇头。
“以前更好,更热闹。”
秦唯西望向已经空荡荡的走廊,抬手,办公室的门骤然关上了。
她转身望向闻人歌,“你好像有些话想说?”
闻人歌笑笑,看了眼表,倒是先岔开了话题,“还有大概四五个小时开会,到时候是和我一起还是要我给你腾个空办公室?”
“一起就行,不用在意这么多。”秦唯西摇摇头。
“那好,我们聊聊。”闻人歌在座位上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沉默了会,缓缓开口,“我刚来的时候,是个更激进,更理想主义,也更本本主义的人。”
秦唯西没听过这些此前并不存在于海伦大陆的词,但根据词根和词缀的意思,倒是猜了个七七八八。
“情况不同。”
“对,情况不同,”闻人歌点头,笑道,“曾经的我过于教条了,再看过那么多的白骨卧于红墙绫罗之下后,开始按照以前读过的方法试着造反。”
“然后我失败了,跳到河里被河水冲走了才得以苟活,”她还是笑着的,“真的是苟活,只能算捡了一条命,本来还算可以的身体自此也变得糟糕透了,幸亏下山打秋风的尤拉西斯看到,然后就带到了山上。”
秦唯西静静看着眼前的人,不置一词。
她知道闻人歌想找个人说些什么,但也只是说些什么。
是在旧友一一远去后复盘自己的人生。
陪着一起走到终点的人已是少之又少,这其中又有人背叛了共同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