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摩笃貌似不经心地叹了口气道:“众生本已有不尽苦厄,却又自相残杀。这是何苦!此皆是自诩为忠臣义士的凡夫俗子的荒唐行为。非是我佛教沙门如此说,贵教中《道德经》也有云:‘兵者不祥之器也,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舒丞兢兢业业,若是用在民生上面则无可厚非,但用在兵事上。。。。。。小道认为不宜行也。”
比玉连平常的民事都不关心,当然更不喜欢打打杀杀的兵事。又见迦摩笃搬出玄门中的圣人之言,亦引用《道德经》赞同道:“‘为无为,则无不治。’‘不欲以静,天下将自定。’舒晏乃是一个俗儒,只知忠孝仁义,哪里懂得这个道理?”
“兰阇!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受、想、行、识,所见,所闻,所想,万事万物一切皆是空相。何苦争之?”
比玉见他引用佛法,立刻来了兴趣道:“以前也听迦摩兄说过什么色、受、想、行、识,空相、法相之类的术语,未及深问。今日得便,在此请教:色者为何?空相又为何?”
迦摩笃正怀揣另一番心思,此刻并不想详细宣讲佛法,然而比玉有问,也不得不给予讲解:“色者,一切可见之物也。”
“既然可见,为何又说是空相?”
“空相并非是什么都没有,而是一种。。。。。。可以理解为虚幻的表象
或者说是暂时借存的状态吧。”
“虚幻的表象?暂时借存的状态?”左、冯二公子此前并未接触过佛法,对此完全不能理解。
比玉虽然悟性高一些,但一时也未能参透。
迦摩笃见状,故作深沉一笑道:“我佛道法高深,非大明澈者怎能一时参透!”
左公子面露难色,道:“我等虽说不上能够比肩圣人,但自诩并不鲁钝,悟性强于中人远矣。若是连我等都难以参透佛法,哼哼,你这教义又怎能普及大众?”
听左公子如此说,比玉略带不屑道:“左兄此言差矣。我等之所以觉得佛法难参,不过因为其是域外异教而已。若论高深,此佛道还不及我玄学者。试想当初,你我初涉玄学,岂不也是懵懂茫然的吗?”
迦摩笃是为普及佛法,而不是神秘佛法。刚才将佛法说的那样神秘,似乎不利于自己传道。于是忙话锋一转道:“没错,佛玄二道都是大明至真之理,当然不容易参透。人之才性有高有低,如三位公子者当然能迅速领悟,若是中等人,则需假以时日。”
冯公子一直沉浸在迦摩笃所言的色与空相中,忽然提出质疑道:“照迦摩兄所说,色即是空者。美也是空,丑也是空。也就是根本无所谓美跟丑的了。那么像比玉兄这玉人般的皮囊,跟伛偻疤疮之老朽也是无分别的喽?”
“诸法空相,本质的确如此。只不过以空相观空相来说
,却是有分别的。”
比玉对于冯公子拿自己跟什么伛偻疤疮之老翁相提并论,有些不自在。突然想起迦摩笃的今昔形象的差异来,灵机一动,进一步领悟道:“此乃横向相比。若是纵向呢?就比如迦摩兄你,初见之时乃是丐僧模样,后来变成光鲜模样;彼时一股体味熏人欲呕,今日相见却是一股奇香沁鼻。就同一法相而言,其过去跟现在的差异是否也是空相呢?”
迦摩笃听罢一惊,哈哈大笑道:“施公子果然通透。此一问题说到了根蒂。正因为万事万物处在时时变化中,所以才恰恰说明是空相的啊。不光色是空相,声、香、味亦是空相。”迦摩笃一边说,一边故意扇动了一下衣衫,那股沁人的馨香愈加散发出来。
相对于佛法,比玉似乎对迦摩笃身上的香味更感兴趣,挑眉一笑道:“迦摩兄先不要跟我讲佛法,我现在只想知道你身上带的什么,怎么会发出如此香味?”
“香么?”迦摩笃从怀中掏出一物,是用绢布包裹着的,“施公子是见过世面的,但也未必识得此香!”
比玉接在手里,将绢布掀开,却发现里面还有若干层,继续掀开,直到露出一个精致的小木盒,未及打开,便已纷香满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