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木家的院子里栽种着很多秋樱,这是绘梨去年的家庭作业,日本人管它们叫秋樱,实际上它们更普遍的名字是波斯菊。
红、白、黄,多种颜色的花瓣盛开在院子里,小小一朵团结起来,一簇一簇聚在院子里,迎着风摇曳身体,像是在开舞会的小精灵。
绘梨最近很喜欢待在院子里,一边啃着爸爸妈妈投喂的下午茶和各种小点心,一边看着小花们发呆,等哥哥回家。
从小到大,她的世界一直都是这么简单——妈妈今天做了很好吃的牛排饭,爸爸又被上司骂了,回来抱着妈妈和哥哥的腿哭,空助回到英国上学,每天都会打视频电话,哥哥今天也很帅气。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当初那个在院子里跌跌撞撞捉蝴蝶的小豆芽已经比栅栏更高,心里也装了很多秘密。
每当看见街道上有人穿着漂亮和服经过的时候,每当看见有人撑着蛇目伞,挂着古典香袋的时候,她就会想起一个人,想起一座大大的庭院,春花秋月,她曾经和那个人一起长大。
每当遇见留长发、戴耳钉的男生的时候,她总会忍不住多看几眼,因为这是一个极度追求和谐的社会,留长发的男生实在是太少了。
在看见医生的时候会想到硝子,在电视上看见东京的冰淇淋广告,会想到小惠,偶尔爸爸观看赌马频道,妈妈用拖鞋追着爸爸打的间隙,她会想到甚尔哥哥。
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呢?
绘梨不知道,也不敢再碰那个游戏,她知道自己在逃避,可是……
每当看见穿着警察制服的人,每当看见有关意大利的讯息,她还是会想起西西里。
笔尖停顿在纸张上,晕出好大一片墨迹,绘梨盯着自己的日记本看,发现自己又不知道什么时候用上了意大利字。
这个月第七次,她想起西西里。
想起黛西,她可爱的小侄女,想起爸爸,哥哥,她的另一个家。
她的意大利字写得很漂亮,比日文要漂亮得多,因为在小时候,有个人会握着她的手一点一点纠正她的字形,不讲话,不厌其烦地教她,一遍又一遍,从来没对她说过一个笨字。
想到他,心里就好像有一群白鸽要飞出来,飞到家后面那座教堂,她喜欢跑到里面和鸽子们玩耍,他就站在她的身边,替她拿着鸽子爱吃的饲料、
偶尔三两只白鸽停在他的肩头,也不叫,和他一样沉默。
那个时候七八岁,不知道原来鸽子已经悄悄飞进
她心里。
黄昏陷落,鸟儿低空飞行,天幕降下,慢慢遮住洁白的云朵,齐木楠雄推门走进院子里,看见她低着头,背着爸爸妈妈偷偷哭泣。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装作没有回来过的样子,过了好一会以后,再次推开门,她已经没在哭了。
“哥哥。”
小笨蛋还不知道自己眼睛湿漉漉、眼眶鼻尖也哭得红红的,努力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那样,朝他跑过来,抱住他的手臂。
“你今天回家好晚。”
[抱歉,遇见一点事情。]
齐木楠雄摸摸她的头发,一起推开门,闻到饭菜的香气,像是发觉了她的心情不好,最近爸爸请了长假,一直都待在家里。
温馨简单的饭菜,父母日复一日的吵吵闹闹,齐木楠雄喜欢这样平静的生活。
但是……如果这种平静并不能治愈她的伤口,他是不是该用一些别的方法呢?
享用晚餐的绘梨,脸颊鼓鼓的,像是小仓鼠一样,她理应是世界上最快乐的孩子。
守护她的笑颜是他的责任,齐木楠雄想——他不可以拜托时间替他去治疗。
周六,绘梨和爸爸妈妈一起等待着电视上的魔术表演,但到了魔术师本该出场的时候,却忽然插播了一条东京的新闻。
是关于最近东京忽然出现大量罪犯导致频繁发生的各种案件的报导,主持人表情严肃,传达着大家出门要小心、看护好自己的财物、不要和陌生人讲话、老师不要让学生单独掉队之类的话……
爸爸妈妈皱着眉,听得非常认真,然后看向她,告诉她待会出门要小心,因为罪犯说不定会翻山越岭跑到他们这里来。
绘梨乖乖点头,其实经过警察学校培训的她,现在看见这种新闻已经没有这么害怕了,只是有点困惑。
东京的犯罪率怎么会忽然提高呢?
难道是因为新年快要到了吗?
还好米花町只是游戏虚构出来的地点,现实生活中并不存在,不然的话,以那边超高的犯罪率,电视上应该每天都会挂满了新闻吧?
绘梨一边庆幸游戏只是游戏,现实生活中才没有这么多罪犯,一边换好鞋子,背上自己的采购包包出门了。
她这趟出去是为了买年节的贺卡和礼物,顺带用自己的零用钱给哥哥囤一些咖啡果冻。
最近哥哥不知道在忙什么,总是一个人待在房间里,零用钱也不知道花到哪里去了,绘梨偷偷观察,注意到哥哥好像很久都没有吃咖啡果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