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算是上了层保险,虞柠挂断电话时忍不住摇头——现在的小孩子真好糊弄。地下越往深处去,那股难闻的异味就越明显。生活用水和着各种来源不明的污水,在水道里流淌发酵,完全分辨不出颜色和深度。
她捏着鼻子,总觉得已经走出很远了。
老实说,她的方位感不怎么好,但即便如此也完全判断得出离出发点绕得有多久,毕竟开始发酸的腿脚是不会骗人的。
这个距离……
莫非已经到城外了?
应该是在城外,虞柠注意到沿途的灯管渐渐出现了些年久失修的破损,四叶草城对基础设施还是挺上心的,这种状况只会出现在无人看管的老旧地带。还在领路的蜘蛛男终于停下来,她打眼一看就知道了原因——挡在前方的洞口实在不足以容纳他那庞然的身躯,一两个人钻进去倒是绰绰有余。
这里的水迹也干涸得差不多了,小心着些就不会蹭脏衣服,但这也只是一方面,虞柠盯着那黑峻峻,总有种钻进去就出不来的俗称恐怖游戏打多了的特有既视感。
人不作死枉少年!
……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像恐怖片里不作死就不会死的炮灰了。
哦,她本来就是炮灰啊,那没事了。
虞柠捏捏拳头又跺脚,壮着胆子给自己打了打气,手脚并用地攀着墙面上还算干净的、灰尘少点的部分钻进了那狭长的通路。她在黑暗中摸索了得有四五分钟,这才跌跌撞撞地瞧见视线彼端的些微光亮,她咬咬牙,继续弓着身前行,终于看出那光源的真面目。
是油灯。
困在里头的是一团鬼火,幽绿色的火焰在四面玻璃上来回撞击着,却怎样也无法突破封闭的牢笼,反而使自己越发地明亮起来。
它照亮的是积攒了各种脏污水渍的地面,在旁边支起的一张简易桌子,以及瞧上去就很廉价的塑料布。
上面林林总总地摆了稀奇古怪的物件儿,有看着就破破烂烂的车票,还有一些虞柠认不出模样也叫不出名字的——大概是死灵乐园或者幽冥界出产的东西。
鬼怪们显然有着自己的交易规则和地点,比如现在,这“摊位”的主人格外矮小,披着的长衫完全遮住了它的身形与模样,只有它抱着双腿的干瘪胳膊和褐绿肤色显示出它非人的事实。
它对面还摆着个小板凳,俨然是正在流动摆摊的模样。
那兜帽小矮人嗓音拖得瓮声瓮气的,“我不做人类的生意——”
“不是我,”虞柠毫不犹豫道,“他进不来,让我帮忙问问,你感觉得到吧?”
“小贩”从布帛底下瞥她一眼,没有立刻回答,但也没有立刻否决。
机会来了。
虞柠:“怎么样?”
“我这里什么都有,”它那声线简直是奸商特有的圆滑,“不如您先说说要什么?”
“受外面那位仁兄之托,”虞柠气定神闲地拉过板凳坐下,邪魅一笑,“要十斤狐肉,细细地切做臊子,不见半点人的在上头。”
小贩:“……啥?”
虞柠斥道:“还端的在那里废话!”
“这,提辖,”那鬼小贩被这一声吼得有点慌,连忙搓着手道,“狐妖我是见过,但她已经走了啊,上哪儿给您整狐肉去?”
等等,它为什么要说提辖?
“今儿个你不做也得做,”虞柠横眉竖眼地瞧着它,“我还要十斤人肉,不要见些狐的在上面,也细细地切做臊子。”
“再要十斤半狐半人的肉,也要细细地切做臊子,不要见半点纯狐的或者纯人的在上头。”
小贩:“???”
纯狐肉和纯人肉好说,还专门挑着要半变人不变的肉来,这可就是纯属找茬了,它难免隐隐有些怒火,“提辖怕不是在特地消遣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