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之后的穆月灼,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除却一头乌发,她失去的,还有几千年的修为。
其实,她应该感到庆幸的,毕竟能够苏醒,就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天圣不知花费了多少人力,用了多少秘术、灵药,才让她从混沌的梦中,重回此间。
穆月灼也不是在后悔,毕竟当她站在星盏大阵之上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准备。
只是,骤然的由强变弱,还是让一个骄傲的人,难以接受。
“公主,”梁钦轻轻开口,将她复杂的思绪全然打破,“洛家主又来了,你要见么?”
穆月灼没有立刻回答,反而问了她另一个问题:“站在你的角度看,你觉得,洛留影依旧是真心的么?”
“公主,这件事,应该要您自己判断,”梁钦回答得很快,“但梁钦绝对是真心的,公主可以完全信任我,我此生,永远、不会站到公主的对立面。”
“……好。”穆月灼被她的话逗笑了,她垂眸想了一会儿,像是做了什么决定,点点头,“让他进来吧。”
殿门开启,一股冷意争先恐后地涌入,她没有回头,从镜子的反射中,看向他的眼睛。
洛留影站在烛火交织的光里,顿了顿,最后才慢慢地进来,他问:“你是不想看到我么?”
穆月灼思考了很久,摇了摇头:“我只是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见你。”
纠结,这个词,从始至终地贯穿在他们的情感里。
从前是,现在也是。这种情绪,在穆时邈来过之后,更加达到了顶峰。
穆月灼已经很久没见过那样的父亲。
穆时邈言辞恳切的关心,让人感到久违。
但她有些明显的冷漠,似乎刺痛了年长的男人。
穆时邈开始不冷静,他变得愤怒,痛斥洛家,又指责一切。
他说:“月灼,你失了修为,又成了现在这幅样子,洛留影还愿意来找你,难道不是有所图谋么?”
他拨开长发,露出后颈处的伤口,又说:“他们包藏祸心!你仔细想想,只有我们,才是永远的家人。”
穆月灼却在那时想,上位者不再云淡风轻,有时候,确实是一件有趣的事。
但她也承认,他的话,从另一层面上,确实映入了她的心里。于是,她开始重新思考。
但洛留影显然不想给她思考的机会。
他每日都来,不管能不能进来。
他问:“你在担心什么?”洛留影解决事情的方式,总是直接的过分:“你担心我要害你么?或者担心,我想通过你,掌控穆家和天圣?”
“是啊,”他自嘲地说:“你弟弟是我害的,你父亲也是,下一步,应该就到你了。”
“没有。”穆月灼终于从椅子上站起身,她扭过头,认真地否认:“我没有这样想,如果你有这种打算,我不会醒来的。”
“而且我记得你的话,你说过,权力的变更代表着流血和死亡。所以你不想变更,现在这样,有妹妹有朋友,就很好。”
她当然愿意相信这句话的真实性,也愿意相信他没有变化。
何况,年少时从恶意的夹缝中、一点一点滋生出来的情感,也从不会那么脆弱。
“那为什么?”他咄咄逼人,高大的身躯挡住烛火的光,将她完全笼罩在黑暗里。
穆月灼很讨厌这种“被压迫”的感觉,她摸出一把匕首,抵住他的喉咙,试图变客为主,但与此同时,她依旧认真回答他的问题:“因为……我现在很弱,而且也变丑了。”
“什么意思?”他没有动,似乎很习惯这种交流方式,只是眉头微微蹙起:“你在……妄自菲薄么?”
“我只是觉得,我现在,应该不是洛家主、最好的选择了。”
“恕我直言,公主,”洛留影释然地笑了,他伸手轻碰了一下她的侧颜,“从一开始,你就不是我‘最好’的选择,我也不是你该考虑的选择。但那又如何呢?”
“我这几日不见你,是在给你后悔的机会。”穆月灼手中的匕首更近一寸:“但你坚持要进来,日后,就不能后悔了。不然,我就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