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疏竹不太明白,但把这种行为归结为——自暴自弃。
人界的画本子也常常这样写,作恶者在真相大白的那一日,释然又自嘲地疯笑一阵,就好像他们未曾做过错事一般。
甚至还会有人觉得他们活得潇潇洒洒。
水镜里的穆朝旭已经走到了浮岛中心,他止住宁巍的动作,语气里似有些不悦,“不要拔护心鳞,阿怀用不了。”
他围着龙身踱了几步,点评道:“找些好看的鳞片就行,动作快些,通雷塔还等着压人过去。”
宁巍有些丧气地收了手,小声嘟囔:“护心鳞不是最有用的么?”
“闭嘴。”宁岐没忍住皱眉,伸脚轻踹在他的小腿上,“赶紧办事,别那么多废话。”
迟婧怀的真身是文鳐鱼,她的父亲又属于天圣之人,直接用青龙的护心鳞,她怕是根本吃不消。
但宁岐没有解释,他只是蹲下身子,和宁巍一起动作的同时,不断催促:“快点。”
洛疏竹知道这是一个痛苦的过程,这一点,在她去找迟婧怀“麻烦”的时候,就已经清晰地意识到了。
可是现在看到他们的动作,依旧觉得很残忍与难过。
一片一片的青鳞被撬起、取下,沾着浓稠的血,被丢到地面上。青龙依旧是无知无觉地躺着,这般刺痛,却没能换得他半分的清醒。
洛疏竹看向了周围的人,他们有的皱紧了眉头,有的别开了眼,有的则愤愤不平。
她突然想,或许同族之间,有时候,真的能更加感同身受一点。
穆朝旭随意地拾起地面的一片鳞,他随手扶去上面的血迹,骨节分明的手在龙鳞上敲了敲,然后将其举起,对着阳光看了许久。
没人知道他在看什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终于收回视线,低头看了下脚下斑驳的龙身,突然出声:“差不多够了。”
“把他变回去,最好别让通雷塔的值守者,看出些什么。”穆朝旭长袖一挥,将地上的青鳞收入袖中,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那日穿的是一身白衣,离开的时候,依旧是干干净净的,没沾染一滴血污。
宁岐强行掰开龙嘴,往他的口中塞了很多天材地宝。三、四瓶颜色各异的丹药下肚,历拂衣终于回归人身,只是他仰面躺着,依旧昏睡。
与迟婧怀的中毒不同,缺失龙鳞,却并没有影响历拂衣的相貌。
宁巍掰过他的脸,来回转了两下,才满意地点点头,慢条斯理擦干指间的血迹。他望向天空的太阳,吩咐宁巍:“时辰差不多了,你把人送走,我来把浮岛处理干净。”
水镜放到这里,就已经足够。宁巍额头延出的丝线一瞬间消失,他身侧的光柱也渐渐黯淡。
随着宁巍“砰”地一身栽倒在地,九霄殿陷入了诡异的死寂。
没人开口说话,水镜内血腥的画面,已经让绝大多数人无法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去评判这件事了。
“穆朝旭,你还有话要狡辩么?”
“请陛下决裁。”
历拂衣和洛疏竹同时出声。
九霄岛供奉创世神,本就有评判的职责,尤其是这种涉及两族的事宜,更加需要一个中立的人,进行评判。
穆时邈阴沉着一张脸,他先是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沉默的穆朝旭,随后才看向郭积成的方向,“岛主,此事我不便评判,还是交给你处理吧。”
历千霄亦是轻轻点了下头,算是同意了这个提议。
穆时邈一句话说完,竟然不做任何停留,起身离去了。
洛疏竹不知道他现下是何种心情,但若是这种事放在自己身上,她想,估计也待呆不下去了。
郭积成站直身子,飞速地扫了扫众人颜色各异的表情,随后才垂下头,似是在认真思索。
这是个烫手山芋。
虽说九霄岛行事,可以不受任何人影响,可此案的当事人,去屎一个比一个难得罪。
评判此事,甚至需要考虑天灵和天圣的关系,如果不能让两方都满意,估计又会生出其他争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