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无论他对她抱有什么样的情感,她都会注意培养他们之间的关系,既是为了时刻注意他的想法变化,也是为了督促他改掉一些不好的习惯。
倘若他连本分都做不好,隔叁差五糟蹋自己的身体,她还不如尽早放弃他,另寻他人培养。
仿佛看懂了她皱眉时暗含的警告,苏鸣渊一下清醒了不少。
“殿下,往后我会杜绝此类错误。”
“你心里有数最好,你是少年将军,而非浪荡游子,就算你天赋非凡,不做好一军之表率,士兵们竞相模仿、嗜酒成瘾,到时候你肠子都要悔青。”
她听到他低声应是,这才稍作宽心,拿起茶杯轻抿一口,转而说道,“骠骑军是我谋划已久却无从着手的一步棋,因为我身边没有值得托付的将领,空有千军万马,我一人难以顾全。”
他看到她微蹙的眉头,心里也跟着揪起来,“末将定不会辜负您的信任。”
“你确实不该辜负,因为这也是你人生的关键一步。”
苏鸣渊有些疑惑,眼见她起身,立马跟上她的脚步,“还请殿下为我解惑。”
“解惑……难道你不曾设想过脱离苏家?”萧鸾玉侧目打量他惊愕的神情,哑然失笑道,“看来你确实没想过。”
“我……”
“我不知你经历了多少痛苦才会让你如此反抗自己的父亲,但是我想,比起摧毁苏家,你更渴望得到一份权力,可以让你站在和你父亲对等的高度去质疑他的野心、挣脱血缘的枷锁……”
萧鸾玉的脚步一顿,想起已逝的萧锋宸。
不可否认的是,她曾经看那萧翎玉愚蠢自大的模样,也有过夺位称帝的想法,那时候的她就像自己所说的,试图向父皇、向所有人证明自己有多么聪敏的智慧,但是到了现在,她已不再是这样的心态。
“……如果这一步成功了,你或许会发现,比起回头向过往的人和事证明什么,向前方的路途策马扬鞭才是更有意义的选择,然而为时尚早,眼下你只需抓住这个机会即可。倘若你怠于练兵、疏于训军……”
她还在轻声叮咛,告诉他这一步棋对他而言有多么重要,却不知道他心中已是掀起惊涛骇浪。
在他心里,她是那高山上清冷自傲的灵鹿,既有过人的聪慧,又有十二分的谨慎,总是让他揣着满心的热情靠近,又满心失落地目送她远离。
有时候他也会嫉妒万梦年能够站在她身边日夜陪伴,能够了解她、照顾她,揣摩她的心思,而他只能看似主动、实则被动地停留在远处,像个莽夫不断地闷头冲撞,只为了拉近一丝一毫的距离。
他一度想过放弃,身体的伤痛和情感的纠结如同两把利齿铁锯同时割裂他的理智,他时常在深夜辗转反侧,第二天拖着疲惫继续操练新兵。
难得有次喝了些酒,睡得又快又沉,谁知一觉醒来看到大夫和属下担忧的目光,才知道自己又犯了错。
他知道,这段日子的烦恼总会随着时间淡去,他也知道,一旦所有的烦恼和遗憾不复存在,他可能不再有勇气去追寻她的身影。
他原以为自己已经接受了这样的结果,仍是在她主动和自己说话的时候,涌现出欣喜的感情——他无措地环顾四周,发现她的手中仍是牵着绳索的另一头,将他牢牢圈禁在她的脚边。
“……骠骑军正是急速扩招之时,刘永这些经验老道的副将不必屈才来当太子近侍,倒是洪耀、傅昌等人军龄稍短,以个人武力见长,你需与他们沟通一番,再将他们送来太守府,如何?”
“……好。”
萧鸾玉听出他的语气有些异常,转头看到他复杂难辨的目光。
“你有其他想法?”
“太子殿下已是考虑周全,末将并无他想,只是……”苏鸣渊略显紧张地握紧拳头,费劲毕生所学思考接下来该用什么样的字句来试探她的心意。
他紧紧盯着她的神情,生怕她的眉目间流露出些许的不耐烦,但是正如她之前所说的,她对他已经有所改观,现在正是她帮助他脱离苏家、永远追随于她的时候,他或许,或许可以尝试一次……
“殿下!”
他突然放大的声音不仅把萧鸾玉吓了一小跳,还让回廊里的万梦年和段云奕注意到两人奇怪的对峙。
“我,我抱歉……”
苏鸣渊慌忙给自己找补,而她只是摆摆手,“你有什么要紧事,慢慢说。”
“……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就是……就是有一件事,我想……该是向您坦白的时候了。”
萧鸾玉乍一听还有困惑,直到他忽然牵起她的手腕,她才意识到他想说的事指的是什么。
“或许您已经知道……”苏鸣渊没有错过她瞬间了然的神情变化,蓦地笑了起来,青涩俊朗的面容露出别样的豁达洒脱,“殿下,我心悦于你。”
他看到她微微睁大凤眸,显然也有慌张无措,像极了森林中受惊的小鹿,看起来灵动可人,分外美好。
他担心自己的鲁莽吓跑了心上人,忍不住把声音放得更轻,如同从风中传递的低语,随着纷飞的花朵拂过她的耳畔。
她听到他说,“鸾玉,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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