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眼前的年轻人,雷损眸色阴沉。
“不论怎么说,温姑娘来我六分半堂游戏,纯儿至细雨楼做客,本是姊妹间来往,无甚不可……但是,苏公子。”
末尾三个字,被老者从嘴里吐出来时,有种咬牙切齿的意味:“细雨楼大张旗鼓广邀宾客,道婚期就在十日后,不论是谁都能来楼里讨杯水酒……这,你总得给我这做父亲的一个解释!”
“你嫌太快?”苏梦枕似乎没听懂对方的意思,眉毛蹙紧又松开:“你要更快都可以。”
他说完这话,却转头望向自己最得力的总管,胸有成竹般地问:“可以的罢?”好像只需要一种答案。
杨无邪揣着手,苦笑颌首。
——欺人太甚。
雷损的手仍旧保持不动,那是种微妙的姿态,像是要伸出去,又似是想收回来。
狄飞惊的头又低了下去,但他的声音有气无力地响起:“是嫌弃太快。小姐乃我们总堂的掌上明珠,婚期早定,如今苏公子却要仓促成婚,莫非是欺我六分半堂无人么?”
狄飞惊忽然搭腔,并不稀奇,众人皆知雷损对其的信任。他说出去的话,总是经过深思熟虑,是可以代表六分半堂的。
然而似乎无人意识到:直到此时此刻,也不曾有谁,问一句准新娘的意愿。因为谁都知道,这桩婚事从不真是两个人的事情。
但这时,苏梦枕微微回首。
越过乌泱泱的人头,能瞥见红衣少女沉静端坐着,似对眼前的事情无动于衷。
于是他的面色也缓缓沉下去,语气却是轻描淡写的:“当然是有不得不提前的理由……”
狄飞惊的面色微变。
咬着牙关,薄唇紧抿。
“哦?”雷损摆出洗耳恭听的神情。
“只因我病了,病得快死了。”苏梦枕右手握拳至唇边,虚咳两声,冷峻的黑眸乜斜全场:“雷小姐不忍,我们便决定要‘冲喜’。”
他说自己“快死了”的时候,森寒的眸光扫过去,六分半堂本是高昂着头的那些人都低下脑袋,不敢与其对视。
“哪有这样的事情?”闻言,雷损慢慢地将戴着戒指的手缩回,拢着宽袖:“这简直是无稽之谈,我瞧苏公子身体好得很嘛。”
闻言,红衣青年扯了扯唇角。
“可见‘人逢喜事精神爽’一说,确有几分道理。”苏梦枕盯着他,心平气和道:“雷老总拳拳爱女之心,更教人感怀。”
“苏公子已决定了?”雷损苍老的眼睛闪过一丝精光:“婚期就在十日后,不改了?”
“我决定的事情,什么时候更改过。”苏梦枕忽而又重重咳嗽几声,顿了顿,慢条斯理道:“便是你六分半堂打上门来想悔婚,也不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