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梦枕离去不过半刻钟,洗漱衣物等皆被送过来。雷纯不喜被陌生的仆婢近身伺候,自己简单地擦洗过,换了身月白寝衣,便打发人退出去了。
软和的床铺很好地缓解了身体的不适,她躺下,睁着眼注视扎床顶的帐幔,内心久久不能平静——也许这一步走错了,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她当真没料到苏梦枕的回应与行动会是如此迅捷。但既已走到这一步,决无后退的道理。
少女合上眼,闭目养神。
又过了些时辰,可窥见窗隙间日光大盛,屋外忽然传来纷乱的脚步与说话声。
“小石头,你不是说纯姊就住这塔里,怎么不见人?”
说话的女孩子声音起初很响,似被人劝阻,稍稍低下去:“……日上三竿还要睡,莫非是病啦?那我更要去看看她!”
是温柔在喊她。
这女孩子率真可爱,性子有些咋咋呼呼不管不顾。王小石也在,声音要温吞浑厚些,压低了劝阻。
从她跨入细雨楼的大门,距今约摸一个半时辰,他们来得倒也不算快,态度至少称不上不欢迎。
雷纯凝神听着,没有作声。
果然,片刻后,苏梦枕的声音模模糊糊地响起来:“你纯姐姐有些累……吵闹打扰……等晚上……自然……那酒……?”
苏梦枕对温柔提到了酒。
雷纯不易察觉地蹙了眉。
这个世界上,只要做过的事情,总会留下痕迹。尽管她确定自己已将一切证据抹除,但那只是让昨夜的事成了桩无头公案。
温柔嘟囔着又说了几句。她虽生性娇纵,但还算听师兄的话,少顷,女孩子幼稚的、刻意重重踩着地表达不乐意的脚步声远去。
雷纯已裹着挂在架上的外衫坐起身,单手撑在凭几的边沿,眸光淡淡地望着紧闭的屋门。
半晌,房外始终无声。
她拢了拢身上披着的织物,赤着脚走过去,很慢很慢地行到房门前,站定,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寝室内铺了柔软厚实的绒毯,踩在上面并不凉,但拿屏风隔出的外厅这段,是洁净又坚硬光滑的红木,很冷。
她未着屐,连呼吸也悄不可闻。
雷纯知道苏梦枕一定还没有走。
但她不知道,一线之隔,他在想甚么?
“时辰还早,再睡会儿……夜间红楼设宴。”静立门外的苏公子乍然开口,声音低而缓和,有种莫名教人安心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