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得许久,眼前终于现出一个小岛来,众人神情紧张,注视着海面。柳若丝问道:“这里会有鲨鱼么?”方千浪道:“我们这里是另一个方向,不过也难说的紧,大家小心一些。”这时更不敢怠慢,众人全速划船,终于驶近小岛。众人极目向岛上张望,忽然不约而同欢呼起来:“主人!”“龙惊非!”但只欢呼得一声便即停下。
只见龙惊非漠然坐在岛上高处,不知在想着什么,听得这边声响,望了过来,片刻才淡淡道:“你们来了。”众人七手八脚抢上岸去。方千浪问道:“主人,你没事罢?”龙惊非摇头。方千浪犹豫一下,问道:“那潘博他们呢?”龙惊非淡淡道:“死了。”众人楞了楞,默然垂首。
柳若丝轻叹,柔声道:“你没事就好了,咱们快些回去罢。”龙惊非凝视她一会,点头道:“好!”却并不动身。
萧应寂道:“你到底怎么了?”龙惊非望着他,道:“没什么。不过我这几日一直在想,要怎么样才能解困,想来想去,竟然没有一条可行之策。”神情平淡,眼中却有说不出的愤恨哀凄。柳若丝心里难过,道:“咱们这么多人,再想想法子,总有路可走的。”龙惊非摇头。
萧应寂轻叹,问方千浪道:“如今岛上情况如何?”方千浪道:“我飞天岛上岛民数万,但会武者却只有千余人,如今已不过七百之数,可称高手者不到两百。六派来了六百多人,他们邀集的人,约莫有近千人,大都是江湖上有名号的高手大派。四大世家来了三家,除南宫世家外都来了,约莫有二百余人。至于落花谷,倒是只来了一百多人,可这一百多人的武功,俱不在我飞天岛高手之下,论实力,未必便比六派差了。这段时日数次争斗,双方损伤都差不多,不过上回他们出动了一半人马追逐主人到魔鬼岛,回来的只有五百之数,应该损失了三百多人,可也还剩下至少一千三百多人。”
萧应寂无言。南宫暮雨苦笑道:“这还怎么打?”叶知秋道:“我们上回在风满楼,不也是寡不敌众?照样跟他们拼!”南宫暮雨道:“能一样么?上回,双方之间毕竟还没有解不了的死仇,他们出手也不能不有所顾忌,只得和我们比武定胜负,若当真放手压上,如今哪里还有风满楼在?”叶知秋叹了口气,道:“说的也是。”
蓬莱仙岛偏有红尘事(二)
萧应寂思索一会,道:“不过如今是在这岛上,天时地利人和皆在你手,未始不能一拼。”龙惊非道:“我不是说不能一拼,但实力相差实在太大,我们一来不见得能赢,二则便是能赢,损失也必惨重无比。难道要我把飞天岛的百年基业,尽数断送在这一役?”
众人心想这倒也是,各自叹气,一时再无言语。良久,柳若丝道:“早知道我们就多带些人手过来了,如今可来不及了,要怎么办才好?”眼巴巴望着众人,却哪有人能想出妥善之策?她看得片刻,叹气道:“这事真是难办,不过蓝田玉怎的会忽然来和你为难?”龙惊非淡淡道:“我上回去取乐谱的时候耍了些手段,把她惹急了。”
那日他到了苍山谷底,按照柳若丝所绘路线过了石阵,寻到百丈高瀑,进了底下碧潭水道,一路游去。水道虽长,以他水性,自是简单容易。他游到出口,见眼前洞口处水草蔓蔓,便伸手拨开,忽觉掌心微痛,跟着一麻,心中一惊,知是中了暗算,这水草必是有毒之物,这时后退已是不能,不假思索,劈掌推开水草,跟着一蹬洞壁,纵身跃出,未及浮出水面,一条巨大的渔网自四面八方拢了过来,他急忙抽出长剑,全力挥出,在上方的渔网上破了个大口子,连番遇险,这时哪还敢在水底停留?更不迟疑,自破口中一跃而出,直往岸上一块空地投去,未及落地,箭弩如蝗,自四周花树中射来。他中了那水草之毒,手臂微微麻木,身手颇有些不灵便,无力尽数击落,百忙中只得长剑疾在地上一点,人已凌空后翻,向着水边倒纵了过去,箭弩便落了个空。他落下地来,刚要松一口气,忽觉脚心刺痛,又惊又怒,心知又中暗算,未及多想,人已晕倒。
醒来已在床上,芙蓉帐暖,香气幽幽,他知必是在蓝田玉房中,也不睁眼,更不动弹,暗自思量如何应对。忽然床帘被人挑开,一人柔声笑道:“醒了怎么也不睁眼,还没休息够么?”自是蓝田玉。
他睁眼瞧了她一眼,便转过头去,闷闷道:“稀里糊涂就被你抓了,丢脸丢到家,我还睁眼做什么?”蓝田玉嫣然笑道:“也不算稀里糊涂,为了抓你,我可是很费了一番心思。”龙惊非哼了一声道:“你可厉害了,连我会落足在哪里都算好了,我真是不服气都不行。”蓝田玉吃吃笑道:“这个你可真是抬举我了!我并没算准你一定会落在那处,不过倒是算准了你自水中出来的时候,虽然匆忙,但以你的精明,自然要落在不好设置陷阱的空地之上,绝不会落在水边水草丰茂之处,那些箭弩的方向,倒的确是设置好了的,水道出口的水草,上面毒刺虽然毒性不强,可也够让你麻痹一阵子的,你中毒之下,不能尽数击落箭弩,一定只好倒退,纵回水边,所以我在水边草丛里安装了许多毒针,那时你连番遇险,难免有些手忙脚乱,无暇细看,踩不中这一处,也一定踩中另一处!”
龙惊非几乎晕倒,悻悻道:“真是机关算尽!你早知我要来么?”蓝田玉道:“你上回告诉我柳慕云就是柳若丝之后,我才知道原来那日落入苍山谷底的柳若丝和忽然出现在我落花谷的柳慕云是同一人,再加上一个羽星落,我就知道那里必是有路可通我落花谷,所以就去翻了历代谷主的手记和谷中的各种记载,看能不能找出什么线索来,结果还真被我找出来了,原来以前有个谷主,偷偷和人相恋,那人一直通过这条秘道悄悄进落花谷和她幽会,可是后来有一天,她却发现那人除她之外,居然还另有新欢,二人大吵了一架,就此反目成仇,她一气之下,就在苍山谷底布置了这石阵,再也不让那人进谷。”
龙惊非道:“原来如此!不过她直接堵死了洞口不就好了,何必花诺大心思去布置这样一个石阵?”蓝田玉伏下身,轻轻一戳他额头,道:“女儿家的心思,你哪里懂?她若堵了洞口,那她的心上人便再也不能进来,可是那时她虽然愤怒无比,却舍不得真正和他决裂,这才布置了这个石阵,那人若能破解,自然便可再来和她相会,这是她为那人,也为自己留的一条后路。可惜那人后来虽然也来了,却始终不能破解这石阵,便再也没进过落花谷。那位谷主又不肯放下颜面出去指点,后来便郁郁而终。”说到后来,幽幽叹气,不胜凄婉。
龙惊非恨恨道:“女人家便是这样,私底下心思算尽,明面上却一句不说!那你怎知我会从这条路来?”蓝田玉道:“我也不知道啊!不过你要拿这乐谱,要么光明正大地来求我,要么,就只好从这水道里偷偷摸摸地来了!我就干脆先布置好了再说!”龙惊非气结,半晌才红着脸道:“喂,你拿件衣裳给我成不成?”他方才一动,便发现自己全身赤裸,身无寸缕,不消说,自是蓝田玉干的好事。果然蓝田玉低低笑道:“你全身都湿了,我是怕你着凉!”龙惊非气道:“这样大热天气也会着凉的么?你……你一个女儿家,倒不怕羞!”他自遇见蓝田玉以来,三番两次在她面前赤身露体,虽然都是逼不得已,毕竟情状难堪,愈想愈是脸红。
蓝田玉显然并不怕羞,幽幽道:“还怕什么羞?自从遇见了你,我……我就什么脸面都不要了,你我之间,哪还有这个词儿好说?”龙惊非怔了一下,轻叹道:“你这样说来,倒是我对不住你了!”蓝田玉神色黯然,道:“我心甘情愿,那也没什么好说的!”忽然扑哧一笑,道:“我们这里只有女子衣裳,你要穿衣,要么穿我的衣裳,要么,就只好等干了再说。”看龙惊非怒目圆睁,忙道:“你的衣裳,我刚才就在外边熨烫呢,你醒了,我就先进来瞧你,我等会就去瞧瞧,干了就给你拿进来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