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灭道:“往前走再说。”伸指点了龙惊非身上几个穴道给他止血,便抱着他往北面奔去。龙惊非挣扎着道:“我自己走。”玄灭一怔。柳若丝道:“大师你莫要理他。”对龙惊非道:“如今你若能跑得比大师快,你就自己走好了。”
龙惊非哑口无言。三人疾奔得一阵,上了北部的一座山,又奔行一段,这才停下,玄灭取出身上金创药,道:“女施主,只好请你自己包扎了。”柳若丝道:“好。”接了金创药自去一边包扎伤口。玄灭抱了龙惊非到另一边,给他敷上金创药,撕了僧袍给他包扎,道:“你伤势很是不轻,咱们得赶紧找个地方给你疗伤。”龙惊非默不作声。玄灭轻声叹气,扶起他道:“走罢。”
柳若丝也已包好伤口,三人仔细听过动静,并未听得有人追来,松了口气,一起又往山上走去。走得一段路,山路渐渐狭窄,最窄处常仅容一人得过,更兼崎岖陡峭,难行异常,玄灭索性又抱起龙惊非疾走。这次龙惊非不再反对。又走许久,山路才又渐渐宽敞了些,柳若丝道:“就在这里找个地方罢,这里地势险峻,若是有人追来,倒是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所在。”
玄灭点头道:“说的是。”当下就近寻了个稍平坦的所在,将龙惊非放下,扶他盘膝坐好,开始运功替他疗伤。
龙惊非推开他道:“不必,我自己来就好。”玄灭只道他是不肯原谅自己,神情黯淡,欲言又止。柳若丝也是又急又气,跺脚道:“这个时候了还闹什么脾气,真不要命了么?”龙惊非道:“你才不要命呢!少林和六派的人哪肯这么容易放过我们?一时没有追到,不过是夜色之中难以视物,暂时还未追到罢了。我们三人如今就只剩了他一人可堪一战,若再替我疗伤耗费真气,等少林和六派追到,我们岂非是死路一条?”
柳若丝一怔,暗道他说的倒也有理,她适才提议在此险峻之处停留,原也是为了万一六派等人追到之时可以凭此天险一战,微微叹气,道:“你说的是。”但看他神色困顿已极,坐在地上,兀自有些摇晃,微微气喘,知他伤势委实沉重,若无武功高强之人及时相助,拖延下去,只怕大是有害。
玄灭也是束手无策,想得片刻,道:“他们一时应该还追不上来,我先逼出你体内淤血再说。”龙惊非伤势本已沉重,若任由淤血存留体内,尤其此时又无法安心静养,奔波劳累之时,伤势只有更加恶化。柳若丝忙道:“如此甚好,晚辈到那边守着。”提了剑走到山路那边守住。
龙惊非还在犹豫,瞧着玄灭,见他满眼期盼忧急,心中微微一动,轻轻叹口气,道:“好罢!”玄灭大喜,在他身前坐下,二人四掌相对,玄灭恐他疲累,道:“你自己不要用力,交给我就好。”龙惊非微微点头,闭上双眼,果然放松了身体,意念澄空,并不刻意运行真气。玄灭这才缓缓输入真气,自然而然带动他体内本有真气,两股真气合而为一,循他身周经脉慢慢运行,但到了胸腹附近阻力便逐渐加大,渐渐难以通过,知他伤势沉重,不敢轻易躁进,耐住了性子慢慢推进,又慢慢增加输入的真气。
也幸亏他修行多年,定性非同一般,否则当此后有追兵之时,换了常人,只怕早已焦急万分,哪还能定下心来慢慢运功?但龙家功夫本就最忌心绪不稳,他若急躁,只需他内息稍乱,二人便多半都要大大糟糕。又或者他心急冒进,强行冲击,以龙惊非此刻伤势,则不单止起不到疗伤之效,只怕反而要雪上加霜,重上加重。
过得片刻,二人身上渐渐都有汗渗出。柳若丝焦急地望着二人,不知二人情况如何,却不敢发声询问,只得耐住了性子等候,不住在旁张望。
也不知过了多久,龙惊非突然身躯一震,跟着哇地吐了一大口淤血出来,脸上却微微恢复了些须血色。玄灭脸有喜色,扶他躺下,道:“你先歇息一下,等一会再自己疗伤。”他方才这一番行功,不止逼出了龙惊非体内淤血,连他身上经脉也一并通了一次,此刻龙惊非身上伤势实已好了大半,只是有些疲累不堪而已。
龙惊非微微点头,看着玄灭,有心想叫他也歇息片刻,正欲张口,想起平生恨事,终于还是没有开口,只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闭上双眼歇息。
但为君故(二)
柳若丝瞪了他一眼,道:“大师,你也歇息一下。”玄灭摇头道:“无妨。”在龙惊非身边盘膝坐下,却并不闭目歇息,过得片刻,脸上忽有忧色。柳若丝问道:“怎么了?”玄灭轻声叹气,道:“我刚才替他疗伤,发现他体内真气隐有散乱之像,清明之气微弱,狂躁之气却颇为强盛,似乎是他这段时日心绪颇不平稳所致,这是大忌啊。”
柳若丝道:“这些日子是遇上些不顺心的事,要紧么?”玄灭道:“本来也不算太大的事,只是龙家武功……,唉,他心平气和之时,这两股真气易于控制,但体内狂躁之气一盛,真气躁动,冲突不免加剧,这……”柳若丝也担心起来,道:“既如此,大师何不干脆传了他易筋经?”玄灭微微叹气,道:“只有一个易筋经,不过解得一时之祸,真气不能融合,这隐患总还是在的,若无佛法化解戾气,终有一日,还是会酿成大祸。”
柳若丝道:“难道便没有办法了么?我是说除了关外极北之地的那个秘洞。”玄灭一怔道:“什么秘洞?”关于此事龙家先祖并无遗言留下,故此他并不知晓,龙惊非也是自羽星落口中才得知此事。当下柳若丝简单说了。玄灭诧异道:“竟还有此事?”柳若丝道:“是啊,不过找这秘洞可难了,不知大师是否还有别的法子?”
玄灭苦笑道:“有!只是这世上怕是无人可以做到。”柳若丝大喜,道:“这世上哪有什么事是一定做不到的?大师且请说说。”玄灭道:“你可知这两股真气为何无法融合?”柳若丝道:“我听他说过,说是真气的融合原本并非毫无行功之法,只是两股真气一经触碰,行功之人立即心入旁道,杂思纷乱,难以止歇,非走火入魔不可!”玄灭点头道:“不错!难处便在杂思二字。若有人真正修炼到心如死水无波,再无杂念可起之时,真气自然便可融合。但这世上又有谁能练到真正无思无念?若是真正无思无念之人,却还去练这劳什子的武功作甚?”
柳若丝目瞪口呆,心凉到底,暗付除了疯子,这世上哪有人会无思无念?果然是无法做到之事!垂头丧气半晌,想起一事,道:“方才忘了问大师了,大师怎的忽然来了?我还当这次是再无活命之机的了。”
玄灭神色黯然,道:“我这段时日原本一直在后山面壁洞中思过,可是有一天忽然听见外面有人说道六派都寄了信函给方丈,要协同少林,一起去和非儿和应寂孩儿为难,我原本不愿再理这些事,只是……唉,我修行多年,却终究什么也没勘破,听了这些话便想,便是少林不出手,六派门人众多,若是一拥而上,非儿和应寂孩儿只怕也要吃亏,若再加上四大世家和少林,哪还有他们的好?那几日我日日翻来覆去,心中一直想着这件事,怎么也放不下,有一天终于忍不住,悄悄出了洞,想找方丈师兄求情,求他慈悲,出手相救,谁知我到了那边,正听见方丈师兄正叮嘱玄木玄观两位师兄,说道……”
玄木玄观比六派人等动身稍迟,那日他过去之时,正是玄木玄观即将离寺之时,他无巧不巧地听到了玄无方丈说道萧应寂与六派之仇结得甚是冤枉,想来他并不会因此和六派为敌,只需劝得六派放手,此事便可了结,但龙家和六派之仇已历百年,未必便肯罢手,若是调解不成,为江湖故,也只得出手将龙惊非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