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或许是他们起步太迟,却是追不上那两个人了。五里之遥。用不到半枝香时刻,小普陀已经在望。
他们为了急于看个究竟,反正四下无人,便索性施展轻功,攀沿峭壁。峭壁下是汹涌的江潮,翻翻滚滚,轰轰然如奔雷骇电的长驱入海。万一不慎,跌了下去,可真是不堪设想。
幸喜“二潮”未到,浪花虽然沾湿他们的衣裳,潮头还未扑至山腰。他们的轻功差不多已经达到炉火纯青之境,攀登峭壁,如履平地,非但没有害怕,反而感到一种新鲜的刺激,神色不变,谈笑自如。
云瑚说道:“害我爹爹的仇人主谋的是龙老贼叔侄,咱们还须等待机会,方可除奸。但直接有关的一些人,厉抗天已经被你的师父张丹枫所杀,另一个不是直接下手而是献那毒计的人。‘刀王’余峻峰亦已丧在你的剑下;还有另一个帮凶铁敖则是早就被雷大侠杀了的,剩下来的就只有一个尚宝山了。我倒希望这个贼子,这次是和铁广一起来呢。”话犹未了,忽听铮铮数声,那是弹拔琵琶的乐声。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潮头虽然尚未来到,潮声已是震耳如雷,但那几声弹拔琵琶的乐声,在这惊涛骇浪声中,仍是好像“大珠小珠落玉盘”一样的清脆,听得清清楚楚。云瑚吃了一惊,“大哥,你听这琵琶声,莫非,莫非当真是咱们一说曹操,盲操就到?”
陈石星道:“不对!”云瑚怔了一怔,问道:“你说这人不是尚宝山?”陈石星道:
“不错,尚宝山决无如此功力。”
云瑚一想,尚宝山败在他们的双剑合壁之下,不过是两年前的事情,按常理而论,的确是不应该就有如此进境。但不是尚宝山又是谁呢?云瑚不禁更加吃惊了。
心念未已,忽听得有人朗声说道:“尚老前辈,请你划出道儿来吧!”正是“一柱擎天”雷震岳的声音。
云瑚不禁又是一惊,心想:“以雷大侠在武林中地位之高,够得上他称为‘老前辈’的寥寥可数,尚宝山最多不过和他扳成平辈,这姓尚的难道是——”
她刚刚想到这个人,陈石星也想到了,说道:“哦,原来这个老魔头还在人间。瑚妹,他是——”
云瑚说道:“我知道了。他是铁琵琶门的创派祖师,是尚宝山的叔父尚和阳。”
尚和阳是和张丹枫差不多同时成名的人物,手创铁琵琶这种外门兵器的独特打法,当年也曾雄霸江湖。后来有一次败在张丹枫剑下,从此不知踪迹,直到他的侄儿尚宝山出现江湖,人们方始知道他的铁琵琶绝技已经有了传人,那已是他失踪之后二十多年的事情了。武林中人都只道尚和阳已经死了。
陈云二人向声音来处凝眸望去,只见在他们左斜方的一处与峭壁相连之处,有一块横空伸出的悬岩,形如镜台,台上站立四个人,站在东面的是“一柱擎大”雷震岳和“铁掌金刀”单拔群,站在西面的竟然是日前曾经和他们交过手的东门壮和一个须眉皆白的老者。料想是尚和阳。陈云二人立足之处,由于有峭壁遮掩,他们从石缝看出去,看得见那边石台上的情景,那边的人可还看不见他们。云瑚恍然大悟,“原来是这老魔头约了雷大侠在此比武,单叔叔大概是作雷大侠这方的证人的。”
陈石星道:“咱们还是暂时不要露面的好。”要知按照江湖规矩,双方约定了以比武解决纷争,那是只能单打独斗,不容外人插手的,陈云二人倘若此时现出身形,纵然无意插手,也是犯了禁忌。
话犹未了,只听得那白眉老头缓缓说道:“你任凭我划出道儿,决不后悔么?”
单拔群恐怕雷震岳答应得太快,连忙抢在前头说道:“雷兄,还是先听了尚老前辈划出的道儿,大家斟酌斟酌再说吧。”那老头怫然不悦,冷笑说道:“难道以我尚和阳的身份,你还怕我占你朋友的便宜么?”
陈石星猜得不错,果然是铁琵琶门的创派祖师尚和阳。
雷震岳哈哈一笑,“尚老前辈不必动气,晚辈得蒙赐教,何幸如之,老前辈意欲如何,雷某人自当尊命。”
东门壮笑道:“还是雷大侠爽快,想尚老先生乃是一派宗师,划出的道儿自必公平合理,雷大侠都相信得过,你可以无须过虑了。”
当事人的雷震岳已然答应,作为公证人的单拔群虽然有点担心可能会上对方圈套,也只得默不作声了。
尚和阳抬头看一看江面的浪潮,只见一浪高于一浪,心想:“是时候了。”便道:“雷大侠,咱们今日来个别开生面的比武,就在这海神台上一决雌雄如何?”云瑚听得“海神台”三字,不觉心中一动,“原来他们所在的那块横空伸出的悬岩,名叫海神台,这地名好熟,是谁告诉我的?”终于想了起来,是江南女侠钟毓秀曾经和她谈过这个观潮胜地的。
说是“观潮胜地”,其实乃是观潮最惊险的地方。由于这块悬岩在山腰伸出,下面的峭壁又正在江流最为湍急的喇叭口颈部,这个地方,潮头是最高的,巨浪往往会扑上悬岩,是以称为“海神台”。在海神台上观潮,那是要冒着生命的危险的,更不要说是比武了。据钟毓秀告诉她,有些喜欢找寻刺激的人,或许敢在平常的日子在海神台上观潮,但八月十八这天,最大胆的人也是不敢来的。
云瑚暗自想道:“若是按照常规比武,雷大侠料想不会吃亏。但在这海神台上比武,尚和阳这老儿比他多了二十年功力,胜负那就恐怕很难说了。”心念未已,只听得雷震岳已在说道:“请问尚老前辈,怎样别开生面?”尚和阳道:“东门兄,你把比武的规矩,对他们说一说吧。”东门壮在那块石台的中央划了一条线,说道:“双方只能在这条线临江这面比武,谁给对方击倒那就算输。谁要是退过了这条线,那也算输!”
单拔群道:“是点到的止,还是生死不论?”
尚和阳皮笑肉不笑的打了个哈哈,说道。”老朽三十多年绝迹江湖,要不是为了替侄儿报一掌之仇,今日也不会复出的。若然点到即止,我何须在这海神台上向雷大侠领教?”
陈石星想道:“原来那次尚宝山在桂林败在我和瑚妹的剑下,却还未曾逃走。大约是他后未又碰上了雷叔叔,在他铁掌之下,吃了大亏。”
雷震岳说道:“尚老前辈既然定要如此,晚辈只能舍命来陪。”东门壮道:“好,既然双方同意,这场比武就是生死不论了。哪方不幸身亡,他的亲朋弟子,都不许寻仇结怨!我是尚老先生这一边的见证。”所谓“生死不论”,那是在给对方击倒卧地之后,即使自己认输,对方也还有权利可以取他性命的。
单拔群道:“好,我是雷大侠这边的见证,就照你们划出的道儿。不过我还要问清楚一样事情。”东门壮道:“请说。”单拔群道:“要是他们谁也不能击倒对方呢?”
东门壮道:“时间一长,总会有一方退出这条线,那也算是输了。”
卑拔群道:“输了的如何?”
尚和阳哈哈一笑,说道:“老夫生平只遭过一次败辱,那次是败在天下第一剑客张丹枫之手。以张丹枫的身份武功,我败给他尚且引以为耻,为此绝迹三十年。嘿嘿;要是雷大侠胜了我,我如今已是年过七旬,难道还会厚颜无耻贪恋残生么?不用雷大侠处置,我自己会跳下钱塘江去!”言下之意,一方面固然是隐隐含有“你雷震岳虽然是威震天南的大侠,但和当年的张丹枫,还是远远不能相比”的意思;另一方面也表现了他对这场决斗有极大的自信,自信决不会输给份属他的晚辈的雷震岳的,雷震岳淡淡说道:“那世不必如此!”
尚和阳哼了一声,怒形于色的说道:“这句话待你胜于我,再说也还未迟,我说过的话可是算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