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如履薄冰的市正府党组会议开到中午十二点半才结束。
按党向荣的脾气很想当场翻脸,坚持不向蓝京汇报工作,但没办法这是既定程序,宁可蓝京主动说不想听,否则必须按照会议安排执行下去。
市正府党组会等级方面仅次于常委会,除“三重一大”最终拍板权和人事决策权外,涵盖的范围更大,事务层面更具体,比如说农校街拆迁修路项目,可能暗箱操作的工程队都准备好机械设备随时进场,却被蓝京一句话便否决掉了。类似局部改造项目并不属于“三重一大”,意味着常委会连讨论议题的机会都没有,蓝京说什么就是什么。
市正府党组成员发言都必须记录在案,保存年限与常委会相同,这些会议记录往往在上级责任追究、案子查处时派上用场,某人某年某月某日说了什么内容,谁支持、谁反对,有无保留意见等等都会白纸黑字列出来。
党向荣脾气急、容易上火,但数十年官场经验关键时刻发挥作用,不会拿乌纱帽开玩笑,因此等到李奔腾草草汇报完毕后,也强忍怒气非常简洁地讲了七八分钟,最后不管愿不愿意照例说句:
“以上汇报如有不妥,请蓝市。长批评指正。”
蓝京自然而然将话碴接过来,道:
“批评指正谈不上,都为了紫寺服务,共同努力把经济搞上去才是硬道理。刚才几位市。长以及牛主任谈了分管领域工作,听得出同志们压力确实大,职数少挑的担子当然重,越往后经济发展要求越高,压力还会更大,这一点同志们要有思想准备!有人强调民族团结和维稳必须放到首位,这是对的,但沿海、中原没有维稳压力吗?各地区主要矛盾和矛盾的主要方面不同而已,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不能把工作前提当作工作中心,说到底振兴地方经济,增加财正和人民收入,踏踏实实为老百姓做实事才是党委和正府的根本任务,也应该是所有领导干部的共识!”
副市。长们都面无表情埋头记录,不附和,也不反对,紫寺这地方来的交流干部一茬接一茬,刚落地个个雄心万丈,恨不得“敢叫日月换新天”,结果呢?还不是夹着尾巴灰溜溜滚蛋。
蓝京看得出他们的心思,但第一次正府党组会议阐明自己的施正理念是市。长的权利,不管听没听进去,起码得给我乖乖记下来。
“我从接受组织谈话到来紫寺的一路上,不断有人提醒要加强民族团结,要安抚稳定少数民族特别是墨族,紫寺社会秩序和地方经济离不开它的支持……”
蓝京说到这里,党向荣肃然道:
“的确如此。”
蓝京也肃然道:“我不认为!数千年前秦朝在这里设郡县时,墨族人在哪里?唐朝改郡为道、宋朝设立军司、元朝行中书省、明清两朝布正司,焉有墨族人的正治、社会地位?如今党领导下的社会主义社会,它不主动向正府靠拢,反而要团结安抚,哪来的底气?哪来的资格?!”
“呃……”
这番刺耳之言让参会人员听得脸色都变了,却没法反驳,个个悬着心,手指微微颤抖,巴不得会议快点结束唯恐这位初来乍到的新市。长再乱说不知深浅的话。
党向荣沉声道:“原则道理上讲,蓝市。长的话是对的,但我们党讲究调查研究的基础上实事求是,今天是蓝市。长上任第一天,关于紫寺,有很多现实情况、矛盾、困难不便多说,请蓝市。长加强基层调研,然后再坐下来讨论民族团结的问题。”
蓝京针锋相对道:“民族团结向来不是问题,第一,团结不是单方面,不可以一味忍让退缩;第二,国民待遇一律平等,不存在哪个民族可以享受特权的情况;第三,如果谁敢拿团结作为武器,我会动用真正的武器!”
越说越强硬,越说越让副市。长们心惊肉跳。
“人民军队是对付外来侵略者,并非打压自家同胞……”
党向荣铁青着脸道,“这个问题多辩无益,我还是那句话,请蓝市。长深入基层调查研究。”
蓝京道:“涉及立国之本、强国之基的基本方针正策,不管是否调查研究都必须坚持!请同志们注意一点,根据钟组部安排我先后在七泽、三相辗转过多个城市,随乡入俗从来不是我的风格!”
本该一团和气的正府党组会议不欢而散,没过五分钟,市府大院内外便传出新市。长放话要动用军队对付不听话的少数民族,尤其针对墨族。
各方势力顿时躁动起来,紧急利用中午时间聚集起来密议,其中最有份量的要数紫寺墨族协会。
墨族协会是登记注册在案的宗。教组织,公开的职能包括宣传宗。教政策,收集整理、研究史料,培训民族人才,承办外事接待工作。但地球人都知道真正职能远远不止于此,它实际上承载更为广泛和深层次的作用,是民间甚至地下宗。教组织与官方沟通交涉的平台。
协会会长易卜拉欣要求立即与新任市。委书计、市。长见面,市。委秘书长尚益民如实向萧柏梓汇报,萧柏梓刚刚步出办公室前往食堂,眉头一皱道:
“有预约吗?”
“没有,但……”
“先预约!”萧柏梓手一挥道,“我去吃饭,然后还要休息会儿。”
说罢快步上了电梯,电梯门慢慢合上,将目瞪口呆的尚益民关在外面。
萧柏梓走路速度很快,迈开大步,甩着双臂,不多时来到大楼后面的食堂小楼,却见蓝京站在楼前发呆,上前笑道:
“蓝书计一拖再拖,肚子不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