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涧山都知道他是涧山一建的实控人,而涧山一建就是元涧2号公路承建商,各个路段分包给哪个工程队都由万江洪直接指定,根本没法否认——李吉祥虽然逃亡在外,其他路段工程队老板可都在涧山,随便抓两个稍稍用点手段必定全部招供。
李右津这条线包括杨懿燚,以及陈豪、蓝京、匡凌等县领导都没碰元涧2号公路工程,完全由着万江洪自由发挥,纵使如此偏偏还搞砸了两处,一是第七路段隧道塌陷,十四名工人遇难;二是跨山大桥居然建不下去,不得不由七泽华桥正府千里迢迢前来援建。
而且就在关世充率着众领导到小石头山底部时,万江洪连打两个电话,即从县交通局抽调到工程指挥部的冯小飞和丁砢——前年140大名单里他俩拟提拔副科职,被蓝京以元涧2号公路尚未通车不能论功行赏为由否决了,手机关机!
万江洪心开始慌了,又紧急联系工程指挥部里的“暗桩”,外人都不知道那家伙与自己有关,以便混在里面探听虚实,防止工程指挥部那班人沆瀣一气忽悠自己。
“暗桩”紧张地告诉万江洪,就在今天清晨县里全力以赴围绕通车仪式忙碌时,冯小飞和丁砢均被县纪委干部从家里带走,据说有确凿证据证明他俩指挥第八路段工程队掩埋第七路段工程事故现场!
“什么证据?”万江洪的心脏不可遏制地猛烈跳动,霎时眼前天空灰暗无比,压抑万分。
“听小道消息有人在小石头山附近乱石堆里挖到半块砸烂的沾满鲜血的头盔,悄悄送到省城做DNA鉴定,发现就是吉祥工程队其中一个工人……”
“啪!”
万江洪将手机挂断,脑门两侧太阳穴“突突突”直跳,心脏却已沉到脚后跟,此时能埋怨谁呢?过于相信冯小飞等手下,所有指令都通过电话下达,然后听取汇报“一切正常”,从没想过亲自到事故现场来看看,多问多了解些细节。
但这些细节却被有心人(大概率是蓝京)一点点挖掘出来,串连成线,继而化为绞索一圈又一圈绕到自己脖子上!
愤怒、后悔、沮丧、疯狂……
所有情绪都无济于事,万江洪凭借多年江湖经验迅速恢复平静,以余光瞟了瞟四周,动作隐蔽地褪掉手机卡随手扔到路边草丛,然后闪身躲到商务大巴后面,环顾四周没人,动作灵巧地越过路边栏杆,飞身冲下路基后一路小跑往元州方向而去。
怎么没回涧山?当然了,这是唯一选择。
尽管雄霸涧山多年,万江洪却也清楚从来没有铁打的江山,与李右津斗,与陈豪斗,与蓝京斗,每次都有百分之分胜率吗?
不至于。
万江洪深知自己做的坏事很多难免总有失手的时候,也深黯狡兔三窟的道理,一直暗中铺设退路、后路、逃路,势头不对就跑路,为此他在元州化名购置了三套房子,里面备有米、油、盐、糖等生活必须品;还有方便面、饼干、干果等应急食品,每半年更换一次确保新鲜;此外有套最隐匿的商品房旁边正常停辆定期保养的小汽车,如果风头太紧,他就短暂安身后觅机驾车继续流亡,在省城也有一套紧急避难的商品房。
今天先是两名嫡系亲信被双规——组织第八路段工程队立即掩埋事故隧道就是通过他俩,后有林小玲拦路告状,蓝京早安排好工程车当众开挖,万江洪知道大势已去,没必要做无谓的抵抗,是该到了果断转身及时逃亡的时候。
关于逃亡,万江洪这种人能屈能伸,向来不会有心理负担,他的思维是老子风光的时候享受够了,也赚足本,就算现在眼睛一闭上西天也无所谓;体力体能方面,万江洪每天早晚坚持锻炼,几十个虎卧撑、单杠引体向力都小菜一碟,平时随身携带弹簧刀,自信能够应付得来山里野外艰苦危险的环境。
高速狂奔了三四里山路,感觉不可能有人追上来,万江洪倚在大树底下大口大口喘息,等到调匀气息整束好衣服,手持弹簧刀在林间穿行,同时警觉地聆听四周动静。
他判断真相未明之际,市委、涧山都不会贸然出动警力沿线大规模搜捕,至少天黑前自己是安全的。
不知不觉间走了半个小时,远处公路隐约有车辆掠过,关世充率领大队人马回元州吗?
继续向前又走了二十分钟,似听到深山里传来汩汩流水声,有河流更好便于辨别方向,因为涧山山势北高南低,水流方向就是元州城区方向!
心神方自松懈,蓦地眼前一花,只见前面六七米的树梢上晃悠晃悠坐着个人,定睛看时却是蓝京的专车司机:
蒲旭。
瞬时万江洪脑里闪出“既生瑜何生亮”之感,命运何其残酷,居然在自己好不容易熬走李右津、暗算陈豪之后,安排这样一个难缠而可怕的对手。
呆呆往后退了两步,万江洪艰难地问:
“蓝京派你来的?就你一个人?凭什么判断我必定往元州方向?”
蒲旭道:“不知道。”
万江洪脑中急剧盘算,道:“我们可以做笔交易……当领导司机,领导级别再高你还是司机,如果一下子得到两……三百万,你立马能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是这个理吧?蒲师傅。”
蒲旭轻盈地从树梢上跳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