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万江洪家里灯火通明,满屋子人或坐或站围成一圈,神情恭敬地听坐在当中沙发上的万江洪唾沫横飞:
“新来的关世充过渡人物,元州这疙瘩是铁打的市长、流水的市委书记,李右津还能干两年,之后谁上?杨懿燚!你们都很惊讶是不是,绝对内部消息!李右津同意卢朴实提前退二线,隔阵子杨照明也要退二线,就换杨懿燚当常委副市长,占一个常委名额,等到李右津不做的时候火线提拔!任期啊、规矩啊什么不要紧,人家以副市长身份主持工作行不行?所以大家伙儿别担心,元州还是元州人的元州,外来干部蹦哒不了几天!”
有人由衷地说:“万书记说的在理儿,明摆着两年换了三任市委书记,李右津稳如泰山嘛。”
万江洪挥舞着手道:“说完元州说涧山,明眼人都看得出姓蓝的今年肯定要走,蓝宝石湖炒上去了,各种数据在同志们共同努力下还可以,也正是走的时候,他一走,以前跟在身后摇旗呐喊的还有好日子过?嘿嘿嘿嘿,看老子不整死他们!”
又有人拍马屁道:“这两年万书记主持大局,不卑不亢跟姓蓝的较量,保持了相当高明的战略定力,真不容易!”
却有人暗地里想斗不过人家只能做缩头乌龟,定力个屁。
万江洪却洋洋自得地接受了溢美之辞,续道:
“姓蓝的这两年乱提拔、乱任用,该上的反倒上不了,很过分!但又有啥呢?他一走,所有遗留问题一次常委会全体解决啰,那些个摇旗呐喊的一夜回到解放前,大家伙儿信不信?”
“信!”
屋里呼应附和声响得地动山摇。
万江洪道:“大家伙儿把心安在肚子里,没事儿,天塌下来都不要紧,我们涧山不也平安度过大地震吗(他似乎忘了为何能平安度过),实在搞不定就交给时间,你再强,耗得过时间吗?哈哈哈哈……”
满屋子一片开心得意的笑声。
蓝京在算账,万江洪也在算账,同一本账各有各的算法。
万江洪内心深处承认蓝京两年干部任用和人事布局很成功,自己的人、杨懿燚或被罢免,或被贬黜,或被压制,都未能更进半步;相反一批原本看不上眼的基层崭露头角,牢牢卡住县直、乡镇主要领导位子,而在最为关键的县常委班子,两年来本地系势力被瓦解得七零八落,门前进首当其冲,柴卫、刘迅相继倒戈,如今还算听话的就剩组织部长陈自力,导致每次常委会非常压抑,根本形不成有效反击。
那又怎样呢?匡凌坐着县长位子,单凭这一点就让蓝京的支持者上官宏、黄芊芊、齐要斌等正府班子成员翻不了身!
县委这边则有自己牢牢卡住副书记位置,正如蓝京卡住市委副书记位置,等那厮一走,试想县委办郑光泉翻得了身?首先把他换掉!至于宣传部长、正法委书记、统战部长等等,在万江洪眼里都不堪一击。
那么,万江洪内心深处有没有想过蓝京会发起雷霆之力一举将自己拿掉?
怎么可能呀。
省委不会轻易换市长李右津,省委也不会轻易换万江洪,内中逻辑都一脉相承,即上级党委需要本土系存在。
外来的和尚固然好念经,念完了还得离开,维持、修葺、守护小庙的终究靠本土和尚。
有个说法,往往笃信佛法的富商、大户表示捐助所有家产给寺庙时,方丈都婉言谢拒,为什么?所有财产都捐了,家人怎么生活?寺庙不能干这种涸泽而渔的勾当,宁可细水长流。可若外来和尚哪管这个,利用捐助的家产把寺庙翻修一新,给佛像描金贴银,又是大功德一桩。
所以……
所以元州迎来新市委书记,并暗暗做好短期内再迎接新新市委书记时,涧山上下也在准备着蓝京离开、新县委书记上任的预期。
薛立权、慕妤婕最忧心忡忡,找到蓝京说无论如何您要带咱俩走,去哪儿都行,外面风传万江洪已在磨刀霍霍,您一走,咱俩首当其冲挨刀子。
与万江洪相比,铜关熊家大院毕竟本土世家,做事讲究脸面和章法,万江洪却随时摆出流氓无赖的嘴脸,根本不讲道理。
蓝京笑笑,道第一我未必走;第二即使走我也会做好安排;第三你俩实在担心,那我赠送六个字——怎么来,怎么走。
领导说话总这么含蓄,让人难懂,到底什么意思?
出了门两人一合计恍然大悟,蓝京的意思是:薛立权当初跟随他来的,大概还会带走;但慕妤婕走的金全友、武英奇那层关系,若想离开还得通过那条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