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见过方施琅几面,印象最深的是她站在主席台上念检讨。
烈日下,方施琅懒洋洋的声音透过话筒传遍操场。检讨书上的每一个字词都恭恭敬敬,到她口中就变了味,听起来毫无反思之意,甚至还有点阴阳怪气。
那份检讨书在公告栏上贴了几个月,白岑路过时扫过一眼,总觉得那字迹看起来像是男生的字迹。
白岑挺想认识方施琅的,但一直没机会搭话。
屏幕上弹出文嘉柏的回复,她划掉,突然想起梁承跟方施琅好像也算是青梅竹马。
无意间抬眼看向镜子,白岑愣了瞬,俯下身用冷水扑面试图借此冲掉阴郁的神情。
*
白岑跟文嘉柏约的时间是周六下午,让他到了发个消息,她到门口去拿。
开门后见到外面站着的是梁承,白岑也没多惊讶。文嘉柏之前给她送东西都是在学校里直接送,很少有送来家里的时候。
但也说不上是意料之中,白岑以为自己一个星期的冷落会让梁承打退堂鼓,没想到这人越挫越勇,直接找了人帮忙。
白岑站在门前朝他伸出手,没打算让他进屋。
她在家没扎头发,过长的刘海被拨到耳后,露出素净的脸蛋。眼下依旧有青黑,神情疲倦。
“昨晚没睡好吗?”梁承把文件夹递给她,有点心疼地问了句。
白岑垂着眼,没说话。
对方修长白净的手牢牢拿着文件夹,她拽了拽,没成功。
白岑撩起眼皮,眼里带上了点不耐烦的情绪。失眠的人就是这样,情绪难以稳定。
“文嘉柏没跟我说要回答问题才能拿东西。”白岑收回手,说话夹枪带棒。
她的态度太过冷漠,与之前教室里小心翼翼跟他搭话的时候判若两人。梁承不知道此刻这个语气如森冷刀锋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是她自我保护的伪装还是说这就是真实的白岑。
“我只是,想跟你聊聊。”
梁承的声音里微不可查地多了一丝哑,拿着文件夹的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想来问问你那晚说的话还算不算数。”梁承往前迈了一步,见白岑没有抗拒的意思,再进一步走入她家,“如果这样能让你睡着的话,我可以答应。”
白岑内心因为他的话荡出波澜,面上却强装镇定。距离过近,能闻见他身上的味道,抬眼是男性凸起的喉结。
“你喝酒了吗?”
莫名其妙的一个问题,是白岑在给他台阶下。
“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白岑,我想帮你。”
“好。”
她的声音几不可闻,说完后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像是从锈迹斑斑的老旧乐器挤出的一样。
梁承压着呼吸,理智的支点被她毫不费力地击溃开始出现混乱,脑子乱成一团,变得晕乎乎的。
白岑,不起眼的,没有存在感的女生。
轻而易举地把他拉入黑暗的海洋里,同她一起坠落至海底。那条能将他们带回水面的绳索在眼前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她明亮的双眸。
完蛋了。
梁承想,他以后估计要永远待在这片海里了。
即使到现在她也没将那没完没了的副作用说明扫过一眼,但她觉得幻觉应该是长期服用安眠药的诸多恶果之一。
白岑觉得自己应该是搞错了,刚刚的悸动可能是安眠药引起的幻觉。
梁承离开后,白岑急急忙忙上楼找出说明书,在那些密密麻麻的字寻找着自己想要看见的东西。
果不其然,果不其然。
刚才的悸动,刚才的一切绝对是幻觉。
白岑靠着床,在此之前怎么都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会因为失眠而感到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