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告诉我,我骨头里面长了个东西。是肿瘤,恶性的。要换骨髓,得花好多好多钱。化疗也要花好多钱,还会掉头发,变得很丑很丑。”
“这一辈子我都没什么能拿得出手,如果变丑了的话,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做化疗很疼,你知道的我超级怕疼,所以我不打算治了。”
“你不要难过,也不要害怕。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我能活到现在已经很满意了。”
“你知道吗,我第一次抱你的时候,你还是小小一团。当时我就在想,这么小的小朋友要养多久才能养大啊,结果一转眼你就已经十八岁了,长得比我还要高。”
“我走以后,你就把我埋在花盆里。墓地咱买不起,我也不想躺棺材里,你就把我烧了埋进阳台那盆玉兰,想我了就浇浇水,施施肥,好不好?”
“小霜,你不能不吃饭的,每天都要好好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学习,才能考上好大学,有份好工作。小霜,我好怕。”
病房里有些吵,隔壁床的小孩正在因为打针而哭。林晨也在哭,她哽咽着,捂着脸泣不成声。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好害怕,小霜,我好害怕。”
没有歇斯底里,林晨只是在默默哭泣。
哭自己的苦,哭自己的难。她甚至没有去责备老天为何要这样对她,一遍遍念着“我好害怕”,似倾诉又似打气。
李青霜的心脏被她的哭声狠狠攥住,细密的针剜着最柔软的地方。
李青霜想问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林晨,好人有好报,这个报是报应吗?
她无处可问,问了也得不到答案。
只能握着她的手,无奈接受林晨生病的事实,自虐般地听着她的哭声。
“你不会死的。”李青霜重复道:“你不会死的。我去找秦阿姨,她肯定会帮你。”
林晨的声音已经哭到沙哑,“不要去找她。”
“她已经帮了我们很多,我们不能再欠她了。”
李青霜打断她的话,“活下去才能还债。
林晨说她欠了秦宜,秦宜又说是自己欠了林晨。李青霜不知道林晨和秦宜之间有什么往事,她只知道秦宜能救林晨。
“李青霜,不准去找她。”
这是林晨第一次用这样严厉的语气跟李青霜说话,“她要结婚了,我不能再次毁掉她的人生。如果你想今天就让我死,你就去吧。”
李青霜在她的斥责和威胁之下愣住了,到底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遇到这样的事能冷静来到医院就已经很不错了。
她的眼眶逐渐泛红,松开林晨的手攥住衣角。
“那要怎么办?就这样等死吗?你死了难道秦阿姨就会幸福了吗?我不知道你们之前发生了什么事,但什么事都没有命重要。”
林晨声音软和,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楚:“她比命重要。”
“那我呢?”
李青霜背着光,在阴影中茫然地望着林晨。
——
李青霜离开了医院。
她要回家拿衣服和生活用品,还有秦宜之前给她的卡。每年过年秦宜都会往里头打一大笔钱,说是她将来念书的学费。
李青霜没用过这张卡里的钱。一是觉得不好意思,二是还没到时候。人活在世总要给自己留条后路,这张卡就是她的后路。
卡里的钱远远不足以支付一场手术的费用。
万熵的卡里的钱倒是够,只要跟他说一声,再说句爱他这辈子不会离开他,把他当恋人来看待的话,万熵不会舍不得这笔钱。
主要是骨髓移植。林晨是孤儿,李青霜的配型结果还没出。如果她的不匹配,那要去哪里找合适的骨髓,靠等吗?能等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