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更何况将她们连在一处的情绪,好像是话本里说的“心悦”。
想到此处,她不由得悄悄抬眼看将自己揽在怀里的人。丹凤眼略微上挑的弧度是宫廷里最负盛名的画师也描不出的,细密的眼睫垂落下阴影,眸中盈着点点星光。唇瓣微抿,她曾……
宋晚蓦地收回了视线。
春和景明,车窗外暖意渐浓。宋晚有时午后小憩被鸟雀的啼鸣闹醒,半眯着眼睛犯困,问祁空她们到哪儿了。
“可是马车颠簸得厉害?”祁空理了理她身下的垫子。
“唔,还好,”宋晚揉了揉眼睛,将瞌睡带出的泪意抹去了,“就是有些乏了。”
祁空掐指一算:“再忍忍,不过两日便能到了。”
她也不知祁空带她去哪儿,不过何处她都是愿意的。最后马车在一处山间院落前停下,她扶着祁空的手走出来,目光触及这方不大的院落时一亮。
“我们便住在这里么?”门没落锁,事实上方圆好几十里都杳无人烟,最近的城镇须得马车跑上许久才到,也不用担心匪寇,“你买的院子?”
“嗯……算是吧,”祁空含混应了,这处当然是她照着图纸用念力生造的,不过结果都差不多,“喜欢么?”
当然是喜欢的。宋晚在皇宫里待着郁闷,也不爱与旁人相交,隐于幽静的山中是再好不过了。只是出行不便,日常吃食用品购买都得进城去,还是有些麻烦。她面上不说,心里却有些担忧,可她进屋看了橱柜,这点疑虑也烟消云散了。
“想要什么都告诉我,”祁空从身后揽住她,亲了亲她的侧脸,“我带你进城去买,或我直接变出来也行。”
宋晚简直要化在她怀里,小声说道:“说变就变,你是神仙吗……”
“是呀,”祁空嗅她发间的彼岸花的香气——这等魂魄本身带有的印记,宋晚本人多半是不知晓的,“你一个人的,你说是就是。”
宋晚被她闹得痒,最后佯怒才从她怀里逃出来。祁空幽怨的眼神还黏在她身上,宋晚甚至没察觉自己软了声音:“该用饭了——我好饿。”
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宋晚病还没好全,只能拣些清淡的菜式。至于桌上的饭是——多半也是祁空变出来的。她分明瞧着小厨房锅碗瓢盆一应俱全,可想来也是这人照着民间常用的通通复制了一番,会用当然是不可能的。
她瞧见祁空吃饭前,先从桌上的小盒里舀了一勺细灰,嗅着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烟火气。想着这样的日子还要过上许多年,她便也开口问了:“这是什么?”
“香灰,”祁空坦荡答道,“我吃不惯人道的东西,你多担待。”
“喔,”宋晚若有所思,咽下一箸春笋,“加了这个便能吃了吗?”
“倒也不是,不加也能吃,”祁空想了想,解释道,“但加了能尝到味道。”
原是如此,宋晚想,难怪尚在行宫时,她吃那碗酸梅汤前犹疑了片刻。
“那……你可有想吃的菜?”她假装自己只是随口一提,实际上桃花眼眨了好几下,“左右平日无事,我做些好了。”
祁空轻笑一声:“好啊,我想想,回头告诉你。”
宋晚想了想,提出要求:“我想吃什么,你也得学。”
祁空放下箸,确认宋晚是认真的,方无可奈何般地道:“好吧。”
谁能想到花神下凡后是这副性子?
想她天道前半辈子呼风唤雨执掌生杀……如今为着花神一句话,就算想要什么都能变出来,也得乖乖学着做羹汤。
山间四季总比尘世喧嚣过得慢些。虽说人道总说“大隐隐于市”么,可小隐于野,沉湎桃源世外,亦别有一番乐趣。况且,人类一生匆匆几十年,于神明而言不过弹指,可于世人倒也漫长。天道乐得浮生偷闲,只将杂事抛却了才好。
尽管她偶尔也不得不抽身,可那是极少数时候发生的事,最长也不过分别一个月的时间。
宋晚拉着她在院子里外种了好些花。或许是为着花神天生的植物亲和体质吧,祁空瞧着有些确实种得……不太像是能活的样子,可最后都奇迹般地存活下来,春日花发满枝,热闹得很。
只是有一件事她很不爽。一次她外出归来,还在院门外时,从门缝里窥见宋晚哼着曲子浇花,满院的花树草木看着矜持,实际上都嚷嚷着“花神啊啊啊”“大人碰我了大人祂一定是爱我”“呜呜呜我要好好修炼以后一直陪在花神大人身边”,吵得她深深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