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鸣金收兵的声响中,他又忽然听到了一声裹挟内力的高喝:“三擒三纵的礼数已到,下一次再见,周芷若定将阁下人头挂在襄阳城头。”
明明对方才是临时拼凑出的草台班子,王保保就是莫名有种自己是个蛮荒入侵之人的错觉。
他只能嘴硬地给自己挽尊:“女人就是容易优柔寡断,连纵虎归山的道理都不懂。”
他已经盘算好了,下一次务必要带上绝不给对方逞凶机会的人马,更是要以一场将敌军彻底撕碎的胜利,来洗刷自己身上的耻辱。
然而正当他整顿军马重过汉水,几乎已经看到了汉水岸边驻扎着的军营的时候,他忽然看到自己身边的副手回头望了一眼,神情中露出了十万分的惊恐来。
方才退兵之时,周芷若遥遥以倚天剑寒锋所指,都没让这位颇有经验的副官露出恐惧来,可在此地他却有了此等的表现。
王保保心头一跳,本能预感不妙地回身望去,也正见到了让他为之震悚的一幕。
先前还平静的汉水水势忽而拔高出了怒浪翻卷之势,更是在一瞬间将落在了后方的数十人都卷入了江中。
与他一道前来中原,尤其是荆州一路的军士,几乎都是会水的。
可他眼见在天灾面前,所谓的精通凫水就好像是一个笑话!
这些落入水中的人仿佛落进的不是汉水江中,而分明是个绝难挣脱的泥淖之地,也就像是一堆落水即沉的石块一样,根本没有任何一点浮起来的迹象。
这已经足够让王保保感觉到一种更加失控的恐惧。
但这还未完,他紧跟着便看到,这江水之中像是还未吃饱的怒浪在一瞬间又拔高了数丈。
汹然夺命的水波遮盖住了日光,又在浪潮以匪夷所思的方式升腾到最高处的时候忽然倒卷而下。
那甚至不是一处卷起的浪花,更不是一片拍上了岸边的浪潮。
王保保的双耳中几乎都要被一种奇怪的轰鸣声给充斥。
那是整条汉水江流在怒吼嘶鸣,更在水浪横行冲进了他这败军残将的队伍中后,展现出了完全有别于寻常江流的破坏力。
不过是一瞬而已啊……
当王保保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被副手拽着硬生生往前冲出了一段,也正好错过了这怒潮最为汹涌的一段,可他那些个呆愣在天罚面前的下属便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又有相当一部分已经不在他的视线当中的,或许正跟先前那些落在了队尾的一样,被江流吞吃了下去,也或许他们跟剩下的那些一样,连带着营帐一并,在此时都陷入了一片洪波之中,沉浮在冲毁的营地里。
“少帅……你看那里!”
眼睛很尖的副手忽然朝着一个方向指去。
在这忽然展现出雷霆之怒的江水之上,骤然升腾出了一片古怪的雾气,而在雾气最为浓郁之处,这条根本不像是寻常江流状态的江上,裂开了一条诡异的口子,就像是水波被什么人伸手给撕裂成了两半。
王保保哆嗦着唇,看到这裂口中慢慢浮现出了一个人影。
不像那些还在水波中挣扎的人,也不像是那些已经沉入江底的人,这道人影在浓雾中现身水上后便稳稳当当地踩踏在了江面上。
就仿佛那不是一条才做出了水淹营地的举动,也现在还在翻涌怒浪的江流,而是一片结实的平地。
以王保保的认知来说,这便绝不是人力所能做到的事情!
而更让他心惊的是,对方的黄衫飘扬在风中,五官在雾气之中显得有些模糊,却分明让他相隔这样远的距离,也能感觉到一种让人心悸的可怕气势。
正在他试图让自己不要管这江中异象,干脆自己先行逃命的时候,他又看到对方抬了抬手。
先前倒卷上岸的江浪又一次被高高抛起,而后像一场暴雨一般砸了下来。
暴雨如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