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邵中南的驻军北上,少则十日,加上途中遇阻,少则一月,京中应当撑不了如此久。”国公爷心中清楚。
“那依国公爷的意思?”天子看他。
国公爷沉声道,“忠勇侯是老臣旧时下属,在军中多年,但脾气也倔,他与傅伯筠有同袍之谊,这次傅伯筠战死边关,朝中驰援未及,忠勇侯自然难免寒心。耿直之人,需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忠勇侯处,若得天子亲笔安抚,必能安北边之心。”
“国公爷的意思朕明白,但玉玺尚在宫中,仅凭朕的御笔书信,忠勇侯未必肯信。但眼下,朕身边的人不可能在不惊动京中的情况下,而将书信送出……”天子话音未落,有人的声音响起,“我可以啊!”
阮陶不用抬头,都认得这道声音。
暗门的声音呲呲作响,沙盘一侧的书架顺着隐藏的轨道推开,海凌尘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方才应当是一直在偷听,所以既知全貌,也知近况。
“胡闹!”国公爷呵斥。
海凌尘上前,一字一句平静道,“我没胡闹,爷爷!京中谁不知道我是纨绔子弟,仗着爷爷和国公府,在京中游手好闲,惹是生非。我同爷爷闹僵,已经搬出国公府大半年了,今日在酒肆饮酒,明日就能去南边打马,我若带人离京吃酒,在旁人眼中看来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所以,我能顺利出京不引人怀疑……”
海凌尘说完,目光也一直没从国公爷身上离开。
这好像是头一次,他没在老爷子这处被打断。
海凌尘继续道,“我是国公府的三公子,忠勇侯是看着我长大的,我去见忠勇侯,就等于爷爷亲自去见忠勇侯。我拿着陛下的亲笔信北上,就等于爷爷拿着陛下的亲笔信北上,忠勇侯会相信的……”
海凌尘说完,屋中始终鸦雀无声。
阮陶心知肚明,也知道这屋中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最后,是天子开口,“海凌尘,你想过吗?你这趟出京,未必能见到忠勇侯……”
天子留白了。
天子和国公爷心中都清楚,这份差事的风险。
即便海凌尘带人顺利出京,他也不可能直接从北城门离开!
径直北上。
眼下,任何去往北边的通道应当都布满了眼线。
他只能从东、西两道城门离开,然后从乱军眼皮子下绕行去往北边。
而去往北边的路,一定严防死守。
能抵达忠勇侯处,便是九死一生。
海凌尘是海国公最疼爱的孙子,也是海国公眼中最寄予众望的人。
海凌尘躬身,朝着天子和国公爷的方向拱手之礼,沉声道,“活在旁人羽翼下的鹰是长不大的!傅伯筠这个年纪已经在军中浴血厮杀,每一步都踩在鬼门关上。傅伯筠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我知道爷爷对我寄予厚望,但我也想像傅伯筠一样,用我自己的方式,扛起自己的肩膀和脊梁!傅伯筠同我说过的,莫让光阴度,人无再少年!”
——莫让光阴度,人无再少年!
——傅伯筠,你少说风凉话!
——莫让光阴度!!人无再少年!!!(高声版)
海凌尘指尖死死攥紧,眼眶也隐隐湿润着,整个人轻轻颤抖。
——傅伯筠,总有一日,我要让你……
——望其项背。
——对!望其项背!
对,总有一日,我学会了望其项背……